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凰權 | 上頁 下頁 |
一四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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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裡正。」她問那個九節村裡正,「離這裡最近的『常平倉』,在哪裡?」 常平倉是朝廷在各地設立的縣級糧庫,非經朝廷批准不可動用,一般用來做救災貯備,以及用來平抑糧價。 「在相隔三十裡的平野縣,有兩個。」裡正答,有點疑惑的問,「您問這個做什麼?常平倉直管於布政使衙門督糧道,但是非經周大人手令不得開倉,尤其最近,管得尤其嚴格。」 當然嚴格,最近這段時間,為船舶司的事情,世家和官府正在鬥,南海米價上漲,周希中當然要把常平倉牢牢抓在手裡,以備將來平抑物價,使自己立於不敗之地,鳳知微冷冷一笑,一伸手招呼赫連錚姚揚宇,「世子爺,公子爺!」 赫連錚聽完鳳知微的囑託,眨眨眼睛問:「如果堅持不肯,可以殺不?」 鳳知微冷笑一聲,聲音從齒縫裡出來,「這個可以殺。」 赫連錚姚揚宇帶著他的八彪和二百護衛,再次聽從他小姨的意見去「可以殺」了,他和姚揚宇將在到了平野縣之後分道揚鑣,一人去一個糧庫,兩人約定了,看誰要的糧食多,誰少了,就屁股後插根草裝狗在地上爬三圈。 「管家。」鳳知微又招呼來憩園管家,「立即回憩園,召集所有你能動用賬上所有你們能動用的錢,動用快馬,給我全部搬到平野縣城去,要快,越快越好。」 管家知道事關重大,一句質疑都沒有,施禮立即匆匆離開。 「裡正,你去召集村裡可用的人,搜集所有的鑼鼓,給我沿路敲鑼過去,就說上峰發下告示,鑒於前數日豐州海潮及物價上漲影響豐州民生事,朝廷現在平野縣城開倉放糧賑災,豐州及郊縣六十歲以上老人可領米十升,銀五兩,豐州郊縣受災漁民可領米十升銀三兩,各大船舶工廠雇工憑號牌領米十升銀一兩,此賑災三日內有效,需本人親至畫押,過時不候。」鳳知微啪的拍出一大疊銀票給那個裡正,「不管什麼東西,能敲得響的都拿出來,務必要讓每個人都聽見,這銀子是給你們的辛苦費,等人群驅散,再給你們同樣的數目!」 那裡正抓了銀票在手裡,激動得手都在發抖,卻還有些猶疑,「哪來的糧呢,上峰沒有批文下來啊……」 「我的話就是批文。」鳳知微森然一笑,「你只管派人這麼說便是了!」 「你們。」鳳知微指著寧澄和剩下的一百護衛,「脫去外面衣服,給我擠進去,什麼都不要做,等下人群散開,你們只要注意那些不肯走的,表情不對的人,給我圍過去!」 「是!」 所有人領命而去,鳳知微負手向天,想著賑災放在平野縣,等人們匆匆跑過去,那邊應該已經準備得差不多了。 堵不如疏,勸不如直接利誘。與其苦口婆心在外圍費唾沫或者硬闖惹事,還不如用一堆鈔票在遠處招手,讓他們自己滾。 至於開倉放糧,必將被糧庫官員所阻,讓赫連錚這個地位特殊的世子和姚揚宇這個首輔之子出面,最合適不過了。 隨即她拉著顧南衣,找了兩個村民換了布衣。 「顧兄。」她想到一事,對顧南衣道,「等下人群一旦開始疏散,你幫我在高處注意著,有什麼不對的,指示一下。」 顧南衣淡定的吃著胡桃,永遠站在她身邊三步手一伸能夠得著的地方。 不多時,裡正的大鑼敲起,帶著數十個不屬於燕家分支的青壯小夥子,順著道路一路賣力吆喝過來,鑼鼓不夠,有人敲著鐵鍋有人拍著盆,雜亂而嘹亮的聲音立時將喧囂的人聲壓了下去。 外圍的人最先聽見告示內容,都面帶驚喜的轉過頭來,隨即仿佛一陣風掠過人群,由外向內逐漸擴散,所經之處都起了波動。 這些人,大多在鳳知微概括的那個賑災人群裡,鳳知微知道其中很多燕家雇工,特意加上了雇工這一條,再加上南海百姓長壽者多,很多人家都有六十以上老人,老人賞物尤其豐厚,那麼全家都會護衛著老人出行去領取賑災米糧銀錢,沒多久,這附近的人就會走空。 又限定時間,又限定地點,等這些人慢吞吞到鄰縣走個來回,事情都完結了。 好消息總是傳播得特別快,等裡正走完一圈,所有人都知道了,面面相覷露出驚喜神情。 這個裡正是九節村老裡正,村民都認識,再說這種事情也沒有人敢撒謊,當即有人大喝一聲:「領米糧去咯!」 一聲喊而千人應,再說僵持了這麼久,裡面也沒動靜,也看不出暴力衝擊祠堂的模樣,眾人圍困攻擊了那麼久,裡面的人一直沒動氣,眾人都有些不耐煩,聽見這一聲,撒下手中木棍石塊,掉頭就走。 呼啦啦就散了千把號人,一些趕來的人半路猶疑的停住,聽見這個消息扭頭就走。 說到底再重要的事也沒有自己的肚子重要,再說宗祠不是還沒被沖嘛。 鳳知微在樹上看著,松了一口氣,從聽見那個消息便一直懸著的心,終於微微放下來點。 這一鬆懈,便覺得頭一暈,險些從樹上栽下去,顧南衣一手撈住她,面紗後一雙明光熠熠的眼睛不解的看著她。 鳳知微笑了笑道:「樹真高。」 她悄悄把了把自己的脈,隨即垂下眼睫。 顧南衣轉過頭,忽然一彈指,射出一把胡桃。 胡桃如雨般飛出去,向著散開的人群後方。 一個漢子,擠在人群中央,看著漸漸散開的人們,眼中露出急色,衣袖一翻,掌心一柄匕首熠熠閃光。 他一刀便向一個急著去領米糧的男子背心捅去! 刀還沒入肉,他已經張嘴準備大叫「殺人啦——」 然而忽然一道黃色的影子飛過來,砰一下擊中他的匕首,匕首一折兩半,那黃色東西落地,卻是一個小胡桃。 與此同時四面亂七八糟聲音響起,「抓小偷啦!」幾乎和他的喊聲同時發出,硬生生將那句「殺人啦」給遮沒了。 幾個人突然擠到他身邊,當先一人眼底閃過不懷好意的目光,抓住他的手往背後狠狠一拗,哢嚓一聲他頓時暈了過去。 這事情發生在須臾之間,連發五起,五起都被瞬間撲滅,百姓們還真以為是抓小偷,一邊摸著自己的荷包一邊更快的離開。 數千人漸漸散盡。 屬於世家或者常家的細作,被擒下。 鳳知微舒出一口長氣,露出一絲疲乏的笑意。 她一直擔心人太多,細作在裡面一煽動,只要和寧弈的護軍有一點接觸,都可能被無限度擴大直至鬧得不可收拾,就算甯弈安全無虞,但牽一髮而動全身,被人家利用這個由頭煽風點火,後果都難以想像。 最起碼她承諾周希中的事情就再也做不到,無法建立船舶司也就無法將世家整合控制,更別提整合南海不為常家侵入。 她本來有些奇怪,為何幾個時辰內細作都沒能挑唆成功,此時人群散盡,終於看見前方情況。 氣勢恢宏的燕家祠堂外,現在堆著幾株大樹,將祠堂各個方向堵死,楚王護軍中的盾牌軍將盾牌架在樹身,牢牢擋住裡面的情景。 甯弈一發現百姓被煽動而來,立即下令砍掉祠堂門口那幾株百年巨樹,做成屏障,牢牢隔住了和外圍百姓的接觸。 這種情況下,有心人想利用肢體不經意的接觸製造事端都不可能——隔著丈寬的樹呢! 若非他當機立斷,只怕今日也等不到鳳知微便會生亂。 其實甯弈在發現百姓圍攏來的時候便可以及時退走,他卻選擇留在險地,固然有相信鳳知微能夠解決的原因,更多的是,他不打算對燕家退讓。 鳳知微作出的保燕懷石的決定,他什麼也沒說過,卻已用自己的行動完全證明了他的態度。 鳳知微下了樹,覺得自己更昏眩了,並一陣發熱一陣發冷,她勉強笑笑,和顧南衣拉開了幾步。 巨樹之前,護軍看見她,嚓一下拉開了盾牌。 顧南衣來拉她的衣袖,想帶她飛過大樹,鳳知微身子一斜讓開,笑道:「我自己來。」 她爬上大樹,步伐輕快,一邊走一邊揮手,兩邊的盾牌護衛看見她今日迥然不同平日的決斷和嚴肅,都不敢上來驚擾,遠遠避開。 她爬上樹身,盾牌如扇面展開。 她看見了樹後,祠堂前那個人。 護衛層層中,那人斜靠著一株樹身,身下鋪著金紅色的楚王護軍披風,大概出來得匆忙,只穿了月白色鑲金邊便袍,披金色繡黑團花曼陀羅的披風,淡金色的腰間絲絛垂落,和身下的紅色披風交織成華貴的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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