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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八


  卷一 憶帝京 第七十一章 賜妾

  鳳知微的目光,慢慢的抬起。

  從上往下。

  先是掃到寧弈的手,再落到燕懷瑩的衣裳,再落到兩人腰部。

  她那麼毫不動怒仔仔細細的看了一遍,仿佛沒聽見那句十足侮辱和挑釁的話。

  寧弈等了一會沒有動靜,眉毛一挑正要說話,忽聽鳳知微慢吞吞道:「為王爺效勞,是下官的榮幸。」

  寧弈等了半天,聽得她這一句,眼睫垂了垂,一言不發攬了燕懷瑩就離開窗邊。

  燕懷瑩又是羞澀,又是得意,忍不住從寧弈懷中轉了轉臉,對鳳知微露出挑釁笑意。

  鳳知微看定她,眼神憐憫,倒看得燕懷瑩怔了怔。

  燕懷瑩臉一轉,寧弈便察覺,失明的人有時候感覺更加靈敏,他隱約感應到這女子突然飛揚起來的心緒,眉頭不易察覺的微微一皺。

  一轉過身,他啪的拉下窗扇,窗扇一合,他便推開了懷中的燕懷瑩。

  燕懷瑩猝不及防,身子一仰正栽在床上,還以為是殿下急不可耐要她承歡,微微嚶嚀一聲,便順從的伏在榻上。

  她伏在榻上,心跳如擂鼓,畢竟是處子,還是大家出身,並不知道怎麼去以色侍人,只知道蜷在榻上,手指緊緊抓住錦繡被褥,絲滑的緞子粘住了一掌的汗,她在咚咚的心跳裡屏住呼吸等,豎著耳朵聽,那人卻沉在黑暗裡,一直沒有近前。

  隱約中只聽見他的呼吸,一開始還有些急促,漸漸便轉得悠長。

  「砰」一聲巨響,驚得燕懷瑩急忙坐起,回頭一看,門被撞開,鳳知微端著好大一盆水,歪歪斜斜跨進來,那盆著實驚人,她雙手險些環抱不過來,水裝得又滿,潑潑灑灑,連站在門邊不遠處的寧弈,都潑了他一靴子。

  「水來了。」鳳知微氣喘吁吁的道,「下官想殿下一定很辛苦,姨娘也一定很辛苦,所以多打了些水,別說洗手,洗澡想來也夠了。」

  她抱著大得可以游泳的水盆,站在門口有點無辜的笑,月光下笑意朗朗。

  房內的一切看起來那麼曖昧——被褥淩亂,燈燭未點,男女衣裳半解,空氣裡蕩漾著旖旎濃郁的芍藥香氣。

  鳳知微的目光,再次在燕懷瑩撕裂的衣裳上掠過。

  甯弈啊寧弈。

  你就是愛玩試探人的把戲。

  你如果真的碰過這個女子,就應該知道,她為了承歡於你,穿的是一件開領薄衫,是海外那邊的一種時新樣式,好看不好看我不知道,卻很好撕——分開領口直接就脫下了,用得著費那麼大力氣從肩頭撕裂?

  還有,你摟人家上半身那麼緊,腿為什麼微微後撤一步?你那放在她肩頭的手,為什麼怎麼看都像是卡而不是摸?

  你根本就是很討厭別人的靠近嘛。

  鳳知微摸著隱隱發痛的肚子,想著自己一人擋了海鮮席上吐下瀉還不算,還要被那兩個男人先後折騰,一個天真一個古怪,都不給她省心,可憐她這多愁多病身,怎麼耐得他們這傾國傾城貌哦。

  她歎息著,有點無聊的迎上燕懷瑩看過來的眼光,覺得她那件薄裙子古裡古怪的,忍不住一笑。

  燕懷瑩張口結舌的看著她的笑容,無法想像這人在這個時候居然在笑,她想過一萬次在得到殿下的寵倖後該如何如何羞辱魏知,現在好像也接近可以羞辱這人的時候——還有什麼比讓他侍候自己更能洩憤的呢,然而當魏知真的端著盆進來的時候,她無法在魏知眸子裡找到任何一絲她所期望的陰霾和憤恨,那樣明潔迥徹的眸子,那樣如水玉通透澈亮的目光,平靜而闊大的射過來,她不自覺的便開始整理撕裂的衣裳,突然覺得自己墮在了塵埃。

  寧弈一直沉默不語,細細聽著鳳知微的呼吸,她似乎一直站在那裡,饒有興致的打量,呼吸是平靜的,不悲不喜,不惱不怒,仿佛從無波瀾,他立在黑暗裡聆聽,用一種平靜的姿態,在寂靜裡,將自己的心思聽在了緩緩墜落的深水裡。

  忽然又是一聲響,金屬撞地聲音,大盆落在腳下,水再次濺出來,他躲避不及,另半邊靴子也濕了,隨即聽見鳳知微笑道:「下官不善侍候人,真是笨手笨腳,要麼還是姨娘來好了。」

  姨娘兩個字有點重,咬在齒間的味道。

  寧弈突然緩緩笑了。

  還以為你真的厲害到不動如山呢。

  這只城府深藏的小狐狸啊,終於還是有點控制不住了。

  他笑得帶點得意,於是那笑意便難得的多了幾分明朗,一點光芒閃耀在眼角,寂靜裡,沉落的心思從墜底的深淵裡緩緩的浮上來。

  他「嗯」了一聲,坐了下來,忽然偏了偏臉,冷聲道:「你沒聽見?」

  他並沒有看燕懷瑩的方向,燕懷瑩一時沒反應過來,鳳知微笑吟吟的對她伸手一引,指了指那盆水。

  燕懷瑩愣在那裡,才想起剛才魏知那句「還是姨娘來好了。」

  殿下竟然叫她這樣去侍候?

  燕懷瑩坐在那裡,僵了一陣子才慢慢挪下床,她將那件撕裂的開胸西洋寢衣拉了又拉,勉強遮了肩頭,一步步的蹭過來。

  她從沒侍候過人,一時反應不過來現在應該做什麼,鳳知微瞟她一眼,看著她跋扈盡去顯得有些惶然的眉目,心中一歎。

  何必?為了一己私欲或一點不存在的仇恨,賠上自己終身?

  這些自幼養在豪門的孩子,還是過於狹隘了,將一點瑣事無限度放大,不間斷自我恐嚇,直至被假想的危險逼入梁山,將自己陷進自我折磨的怪圈。

  實在不想為難她,不是同情憐憫,而是覺得被家族犧牲、從千金小姐淪落成侍寢女已經夠慘了,還註定得不到回報,她要再折騰她,這孩子在甯弈房裡上吊他們還得搬家。

  「反正下官手也濕了,還是下官來吧,剛才還蹭著點泥,正好殿下借我點水洗洗。」她笑著打圓場,蹲到寧弈面前準備幫他脫去濕靴。

  誰知寧弈腳尖一踢,踢在燕懷瑩膝上,淡淡道:「魏大人手弄髒了,你沒聽見?還不侍候大人洗手?」

  燕懷瑩僵在那裡,不會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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