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凰權 | 上頁 下頁 |
一三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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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晚在帳篷裡將就了一夜,第二日由燕懷石安排住在燕家別業「憩園」,寧弈對鳳知微的決定並無異議,南海官府很有異議,但是異議沒用。 南海世家和百姓的矛盾,鳳知微已經令人打聽清楚,早先南海是貧瘠之地,開海禁之後,一些有識之士仗著眼光准動作快,早早發了家,有發展必然有侵吞,有擴張就有掠奪,在爭奪富饒海域和各類資源的過程中,難免有無辜百姓受到牽連,前一個布政使在南海的時候,和世家勾連關係甚深,很做了一些傷及百姓的事,最慘的就是當初上官家奪了近海一塊好地建造最大船舶出入港,將原本居住在那裡的百姓趕到一處淺海灘,結果一夜之間突發大海潮,將百姓草草搭建的棚子全部沖毀卷走,一個村子幾乎滅絕,再加上全南海百姓大多是世家雇工,由來主僕都有怨,可謂恩怨糾結已久。 自從周希中主政南海,這位倒是不芶同前任,堅持認為世家大族是國家之害,一旦官府利益相連深了,必有後患,他對五大世家採取的是重稅重管政策,嚴厲近乎苛刻,並限制世家發展,扶持百姓利益,是以很得南海百姓愛戴。 鳳知微知道這些,倒放下一半心,官商勾結鐵板一塊才是啃不動的硬骨頭,好歹周希中有風骨,經過這次碼頭事件,再假以利害分析和談判,船舶司的推行也未必不能,只是不知道南海官場裡有幾多是常家的潛夥力量,比如那五大世家,必有常氏插手,但就不知道是哪家了。 閩南貧瘠,南海富饒,常家要反,南海是必爭之地,船舶司處理海寇已經不是鳳知微此刻最重要的事務,她要做的,是將南海拿在手中。 南海官府還在處理碼頭爆炸事件,鳳知微也沒有急著去談話,船舶事務司的選址和興建,以及具體章程,主事人選拔都是需要操心的事務,但是在做這些事之前,必須確定事務司總辦的歸屬,她的意向,還是燕家,但必須得是燕家的燕懷石。 目前看來這點小事也有難度,只好她親自來教育教育那些枯守南海一域,已經快要不懂中原人情世故的燕家上下。 在憩園的第一晚,燕家傾巢出動,舉辦了盛大的接風晚宴,憩園裝飾一新,張燈結綵,連白石小路都用水沖洗得纖塵不染,燕家現任家主,燕太公的二兒子燕文宏親自站在園門前迎客,憑海臨風的寬闊閣臺上,擺開十桌海鮮宴,都是頂級珍貴海產,五大世家家主來陪,看燕太公的眼神充滿豔羨。 申時開席,賓客早已濟濟一堂,有男有女,南海民風比較開放,五大世家又是商人,沒有中原那麼多規矩,五大世家很多直系小姐也有赴宴。 一聲傳呼數百人靜無聲息,側簾一掀,月白暗紋九爪飛龍錦袍,戴白玉冠的寧弈由鳳知微陪著出來。 滿堂的燈光映照下,步來一對極其卓然的男子,一個清雅尊貴,容顏絕豔,一個清秀靈韻,自如雍容,站在那裡,直如一對琅琅玉樹,看得眾人心動神搖,小姐那一桌人人目光閃閃。 寧弈地位尊貴,如今眼睛又不方便,只簡單出場一下,接受眾人誠惶誠恐參拜後,在主桌坐一會,對底下舉一舉杯,眾人急忙跟著舉杯,他也就擱下酒杯,回房了。 鳳知微起身恭謹相送,寧弈側了側身,看起來像和她交代什麼,語氣卻有淡淡笑意,道:「我聞見一桌子的腥味……你可得小心些。」 鳳知微苦著臉瞄著那一桌子似乎全沒烹調過的紅紅綠綠的海鮮,據說都是海上新撈出來的,為了保持鮮味,連殼都沒去,看起來實在驚悚,低聲道:「為什麼我聽起來你似乎在幸災樂禍?」 「那是你心眼太小緣故。」寧弈在她耳側笑,熱氣拂在耳邊簌簌的癢,她微微側頭,聽見他道,「呢……要是沒吃飽,晚上到我房裡來……」 鳳知微微笑,連連點頭,「是,是,一定來,一定來。」 我來才奇怪呢! 底下人仰頭豔羨的看著,心想他們真親熱啊,魏大人真得殿下歡心啊…… 寧弈一走,鳳知微便招呼燕懷石:「燕兄弟,這裡坐。」 她這桌除了她和顧南衣就是五大世家家主,此地身份最貴重的一群,如今這一招呼,滿堂聳動。 燕懷石從偏遠燕家子弟一桌起身,神色不動端杯過來,坦然自一路意味深長含義奇特的眼光中走過,在鳳知微身邊坐下。 自從和鳳知微談過,他眉宇間自回到南海便生出的鬱鬱之色漸漸散去,又恢復了當初那個眼神靈動的燕懷石。 無數人目光隨著他腳步移動,欲言又止。 那些目光數量龐大,力道強勁,敢情知道和排斥燕懷石的人,還不止燕家?五大世家那眼神,都不友善嘛。 顧南衣坐在她身側,盯著八個一盤的各式帶殼海鮮,覺得這東西和胡桃看起來有那麼點相似,不知道是不是一樣可以吃,然而當他一下捏碎一個貝殼濺出身邊燕太公一臉血之後,他斷然站起,飄往後院。 還是吃胡桃去吧…… 兩個沒義氣的男人都逃離了海鮮席,跑不掉的鳳知微只好硬著頭皮,對著燕太公殷勤夾給自己的那些柔軟的、帶血的、看起來很像那天爆炸之後濺落的某些部位的玩意,咬牙閉眼,麻木生吞。 真是淪落啊,茹毛飲血啊…… 勉強吞了幾個,意思意思到了,鳳知微便堅決拒絕,只一口一口喝酒,不停有人輪番敬她酒,海量的魏大人,酒到杯幹。 酒敬過一輪,五大世家中其餘幾位家主對望一眼,輕咳一聲正想試圖問些正事,鳳知微突然道:「叨擾了大家這麼多酒,也該回敬,只是酒量不足,請燕兄弟代我回敬吧。」 燕懷石站起應是,眾人都一怔,燕太公表情複雜,既欣喜于欽差大人此刻對燕家的鮮明表態,又猶豫於這表態的對象竟然不是他屬意的人,老頭子愣在那裡,眼光閃動,半晌試探的道:「大人,懷石酒量怕是不成,我燕氏二房長孫懷遠,向來海量,不如由他代您回敬?」 鳳知微掀起眼皮,似笑非笑看他一眼,一眼過去,老頭子便渾身一顫。 「燕懷遠是誰?」 鳳知微一句話震得滿桌都顫了顫,不遠處一個背對這裡一直凝神傾聽的高個子青年,僵著背放下筷子,他身邊的同桌人和燕懷瑩,臉色都一變,尤其燕懷瑩,神情憤然。 「在下的酒,不是誰都可以代敬的。」鳳知微劍既出鞘,便不會只出一半,她端了杯,推席而起,悠悠步下,「說句不敬的話,如果真要論代敬資格,只怕在座各位都不夠,更不要說燕家一個三代子弟了。」 燕太公站起來,尷尬的賠笑,鳳知微不理他,自下了階,執壺游走于各席之間,一邊隨手給各桌斟酒,一邊笑道:「懷石兄弟不同,他和本官相識于微時,若非他一番傾力扶持,本官不能有如今際遇,是真正的布衣之交,而船舶事務司更是因他奏本于陛下,才有今日之開辦,其間種種,他居功甚偉,別說替本官代敬,就算本官今日敬他一杯,也是當得的。」 燕懷石連忙遜謝,鳳知微執了他的手相視而笑,兩人一派赤誠相對的知己姿態,那些被敬酒的連忙湊趣捧場,鳳知微便笑得越發滿意,上座世家家主們目光閃爍,庭間燕家上下相顧失色。 「共富貴易,共患難難。」鳳知微端壺回席,給燕太公斟酒,娓娓道,「做人要講良心,貧賤之交不可忘,否則便豬狗不如,太公您說是麼?」 燕太公尷尬的笑著,麻木的一杯飲盡,呐呐道:「是……是……」 「投桃報李,知恩圖報,論功行賞,獎罰分明。」鳳知微又給他斟酒,笑意溫柔,「燕家能有今日威勢,這十六字必然也是族中圭臬——太公您說是麼?」 燕太公抬手就飲盡酒,酒喝得太急,嗆了一下,連連咳嗽,鳳知微不動,執壺微笑看他,笑道:「太公可不要太激動,忘記回本官的話。」 燕懷石搶上一步,給燕太公輕輕拍背,笑道:「您老是岔了氣,好在順順就好。」 此時滿座數百人,鴉雀無聲,便是呆子也知道,這位年輕清瘦看起來還有點弱的欽差大人,竟然真的是個笑面虎,有決斷也有不動聲色的狠辣,當著南海全體世家的面,在這種場合發難,輕而易舉便將叱吒商場多年的燕太公,逼到這個地步。 眾人屏息不敢言語,數百人一時連呼吸聲都不聞,只聽見燕太公咳嗽聲空洞的回蕩,都知道這是欽差大人公然表態,燕家要是在這樣的場合拂了他面子,這事務司的總辦,就真的很難說最後花落誰家了。 燕家人臉色很難看——總辦不能丟,然而就這麼令他們深深忌諱的燕懷石上位,卻也萬萬不能。 燕懷瑩眼光一冷,便要站起身,卻被身邊的燕懷遠按住,他斜瞟著上方姿態悠遊一路敬酒過來的鳳知微,冷聲道:「小妹稍安勿躁。不必急在此刻。」 隨即又對上席的自己父親,燕家家主燕文宏使了個眼色。 燕文宏找了個藉口下座,坐在他身邊,燕懷遠低聲道:「父親,欽差大人來勢洶洶,一定要給那雜種出頭,您看……」 「不必急在一時吧。」燕文宏是個謹慎的人,「我們慢慢和欽差大人相處,也許還有轉機……」 「不行。」燕懷遠咬牙道,「父親您沒看見欽差對我的羞辱?沒見欽差將爺爺逼到這地步?他將我燕家嫡系一脈和百年傳承就這麼踩在腳底!今天這個場合,他不管不顧表了態,還要逼爺爺表態,一旦咱們讓步了,將來那雜種一定會欺到咱們頭上!」 「那你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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