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凰權 | 上頁 下頁
九九


  文人的大小腦都是極度發達的,對事件的腦補能力都是令人髮指的,幾乎在瞬間,所有人都在瞬間完成了事件的第一時間還原:原來楚王之所以對魏司業特別客氣是因為他的斷袖之癖再次發作所以今日趁魏司業得罪他之機趁機威逼利誘魏司業自然斷然拒絕但是私下相處機會難得楚王殿下狼心大盛於是扯袖子拉領口意圖用強並把嘴湊過去準備強吻魏司業怒極之下捍衛貞操一口咬在殿下耳垂上才得脫身冰清玉潔風骨卓異的魏司業不堪羞辱所以要自殺對的就是這樣一點也不會錯。

  有些八婆級的已經在發愁,聽說韶甯公主對魏司業也很有點意思,這兄妹倆是打算共事一夫呢還是打算為了魏司業兄妹鬩牆呢?

  「藍顏禍水啊……」一位白髮蒼蒼的老夫子憂愁的仰天長歎。

  閑得沒事幹只知道八卦的變態還是比較少的,更多的人沖上去攔住「悲憤不已」的魏司業,搶瓷片的搶瓷片解勸的解勸。

  「大人,好死不如賴活……」這是個開朗的。

  「大人,其實這也不算什麼……」這是個老實的。

  「大人,其實您也不虧……」這是個奔放的。

  「大人,您在我心中永遠冰清玉潔……」這是個趁機表白的。

  鳳知微一邊假惺惺的撒手鬆開瓷片兒一邊用悲憤的眼淚此時無聲勝有聲的控訴著某人的禽獸一邊還抽筋似的用眼神不斷驅趕有點不在狀態男主角殿下。

  走啊你走啊趕緊趁勢發怒走人啊,站那裡發什麼呆呢?還摸著個耳垂擺那麼懷念的表情做什麼呢?我知道你要摸耳垂暗示別人注意這個牙印,可也沒必要摸這麼久演這麼投入逼真吧?你瞧你臉上那蕩漾,說你是大茶壺沒人不信。

  鳳知微垂淚——遇見王爺殿下實在太悲哀了,不是裝瘋就是撒潑,她的一世清名啊……

  「放肆!」寧弈終於捨得從那個狀態中還魂出來,有點留戀的看了看鳳知微紅唇貝齒,一邊想著下次不知道什麼時候再演一回也挺好一邊怒而拂袖,「膽大妄為!胡言亂語!等著本王回去召集禦史庭參你!」

  「下官奉陪!不過一條賤命而已!」鳳知微在人群中蹦起來梗著脖子回嘴,一派可殺不可摸的文人風骨。

  「等著丟官下獄吧你!」殿下咆哮而去。

  「隨時恭候!」鳳知微捋著袖子狼奔豕突,被人群拼死捺住。

  學生們想著司業大人為了書院不惜得罪權勢滔天的親王還險些賠上貞操,如此犧牲感天動地,看鳳知微的眼神越發纏綿入骨。

  寧弈「怒氣衝衝」帶著他的刑部主事和指揮使們走了,那群倒黴官兒們雖然得救卻不覺得解氣——原來殿下真的對那小白臉有意思啊,被咬了也不過雷聲大雨點小,咱們的仇這輩子是別想報了。

  鳳皓也被順手帶走了,鳳知微很明確的和寧弈說——沒嫌疑?沒嫌疑也讓他有嫌疑,把這禍害在刑部大牢裡關上一年半載的再說。

  書院恢復了安靜,鳳知微讓顧少爺把辛子硯房間裡那批禁書給放回原位——這本就是為了編《天盛志》而收繳的書,堆在地下書庫裡準備統一銷毀的,至於那些密信,不過是鳳知微叫顧少爺隨手寫的,以辛子硯和寧弈的謹慎,有什麼私下來往也不會落諸筆端留下證據,可惜那刑部主事也就算個外圍人員,不夠資格瞭解內部行事,以至於一看見那密信便亂了手腳。

  顧少爺還是那樣子,就是回頭去找自己那顆胡桃時找不到有點不高興,赫連錚卻扳著個棺材臉,整整一天沒和鳳知微說話。

  第二天說話了,對話如下:

  「你咋了?」

  「沒咋,耳朵癢。」

  「……」

  「在想什麼呢?」

  「考慮我爹蹬腿了,我是娶後媽呢還是娶嫂。」

  「……」

  ***

  八卦的傳播速度向來比聖旨還快,不過短短一天,楚王殿下和青溟書院魏司業發生齟齬大打出手並表示勢不兩立的新聞便傳遍朝廷,並隨著男性八婆們的口耳相傳,逐漸衍生出偷情吃醋版、私會咬耳版、打群架版等若干版本。

  據說楚王殿下揚言,最近心煩聖駕龍體安康,沒空和那跋扈弄臣計較,等陛下醒來有他好看!

  據說魏大人揚言,他富貴不能淫威武不能屈貧賤不能移,誰要試圖以淫威壓迫他,他不惜血濺朝堂以證清白!

  兩人朝中遇見,以「嗤!」「哼!」作為開場白和結束語。

  當天晚上,鳳知微接到了五皇子的燙金請柬,「攬月樓」設宴,有請內閣行走、右中允、青溟書院司業魏大人。

  兩個時辰後,喝得紅光滿面的司業大人,被五皇子親自送出來。

  「小魏,」魏大人已經變成了親熱的小魏,五皇子執著鳳知微的手,神情殷切誠懇,「你放心,有我在,老六再動不得你一分。」

  「殿下。」鳳知微眼淚漣漣,反握著五皇子的手,一臉委屈,「多謝您仗放……」

  「老六越來越不成話!」五皇子一臉憤慨之色,「真是倒行逆施!怎能如此對待國之重器,堂堂國士!」

  鳳知微悲悲切切,感激涕零,「王爺大賢也!」

  五皇子一臉同情,拍拍她的肩,低聲道:「那我的事,拜託了……」

  「小事。」鳳知微語氣乾脆,「王爺想看陛下禦書房裡的書,這個微臣是很方便的,只要王爺及時還便成。」

  「這個你放心。」五皇子一笑,神情誠懇,「金匱要略雖是帝王專藏,其實陛下也曾應過要借我一讀,只是諸事繁忙也便忘記了,如今王妃急病,偏偏陛下又欠安,我急需此書,只好煩勞你,也就拿來抄閱所要的方子,便立即還回去。」

  「王爺說話,微臣有什麼不放心的。」鳳知微一笑。

  「小心些……」五皇子推心置腹的道,「雖不是什麼要緊事,多少也讓你擔著干係,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你明白的。」

  「微臣明白,王爺放心。」鳳知微一臉慎重。

  兩人又好親熱的說了一番話,才依依告別。

  馬車轆轆駛過寂靜的長街,月色清冷如雪。

  鳳知微在車廂的暗色光影裡,慢慢的用一方雪白的手絹,將手擦了一遍又一遍。

  她半邊臉隱在車內的黑暗中,看不清臉上神情,只有迷蒙氤氳的眼波,緩緩流轉在碎羽流光的月影裡。

  一笑,森涼。

  ***

  當當當,皇城鐘鼓敲過數聲,如星光閃爍的四面燈火漸次熄滅,二更天,宮門下鑰,內城關閉。

  今天是鳳知微在內閣當值的日子。

  寂靜的長廊如一條碧色長渠,浮在天青色的月影裡,遠處宮殿的簷角黑影倒映過來,如渠底沉默橫亙的巨石。

  兩隊夜巡的侍衛過去,長廊的拐角,浮現出長長的人影。

  軟底鞋觸地無聲,輕捷的越過長廊,奔到一處掩映花木的山石後。

  有人在那裡靜靜等著。

  「拿到了麼?」遠處燈籠的光影射過來,竟然是五皇子的眉目,他目光直直落在來者懷中的一個盒子上,眼神急切。

  「怎麼是殿下親自來了?」來者正是鳳知微,有點詫異的四面看看。

  五皇子不答,卻望瞭望四周,道:「那位顧大人,沒來麼?」

  「他怎麼會來?」鳳知微失笑,「夜值名單是更改增加不得的,他不是內閣值班的人,也不能宿在宮內。」

  五皇子點了點頭,目光閃動。

  鳳知微又笑道,「明兒我直接送府上去不好麼了,也不必您等在這裡,連夜送來送去這麼急。」

  「因為……」五皇子接過盒子,伸手一摸確定是自己要的東西,慢吞吞一笑,目中異彩閃爍,「……這裡你死起來,比較方便。」

  鳳知微霍然抬頭。

  「哧——」

  極低微的聲音,像火光燎過頭髮的一聲,鳳知微「啊」了一聲,緩緩向後倒去,軟軟坐倒在欄杆上。

  她驚惶的望著五皇子,眼神裡飛速漫上疼痛和絕望之色。

  「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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