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凰權 | 上頁 下頁 |
九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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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是心中一個小小願望,從聽見多年前火鳳女帥英風豪烈事蹟後便湧動起的一個小小願望,她希望能通過自己,讓被迫墮於塵埃的那個明烈女子再次昂起頭來,讓她因為女兒的驕傲和出眾,再次獲得世人承認。 她想給她掙回已經流失的尊重和榮光,就算不能重回人上,也最起碼能獲得世人平等看待。 原來,娘是這麼想的嗎? 原來她無論做什麼,在娘的眼裡,都是輕狂的嗎? 心一寸寸的沉,墜到月光的波心裡,漾出無限的涼……總是這樣,總是這樣,她僅有的熱血丹心只捧給那個人,卻每次都被棄若敞屣。 眼光一時不知該落在何處,她習慣性的垂下,一眼看見鳳夫人擱在椅上的汗巾。 松香色的汗巾,繡著精緻的大鵬展翅,還沒完工,一看就是給鳳皓的。 「呵呵……」鳳知微微帶譏諷的笑起來,真是的,傷心什麼呢,說到底還是自己傻,怨不得別人的。 「知道了。」她攏攏袖子,不再回避眼光,深深注目鳳夫人半晌,「您放心,沒下次了。」 說完她跨出門去,再不回首。 一室暗淡的光影如水光動盪,被她毫不猶豫的拋在身後,那般浮漾的微光裡,她沒有聽見身後也如水光一般清淡的,一聲歎息。 *** 鳳知微「出天花」,萃芳齋驅散傭僕閉門謝客,魏知整整衣冠,照日活躍在天盛朝廷舞臺上。 局勢內裡暗潮洶湧,官員們一撥撥的見人串聯,各大王爺府邸車水馬龍,本該在貴妃壽宴後便回江淮道的五皇子,以需要伺候皇帝湯藥為名賴著不走,他是皇帝被刺案的嫌疑人,卻沒有好好的閉府聽勘——事實上現在也沒有人來勘他,太子薨,皇帝病,皇后早逝,常貴妃待罪,楚王拒絕主持政務,從內到外,無人可以主事,誰想主事別人也不依,內閣按下這頭翹起那頭,大學士們天天往皇帝寢宮跑,嘴角起的泡,一個比一個大。 而原先由五皇子主持的工部,再三向內閣遞帖子,指責戶部故意延緩京中九城城門修葺工程工銀髮放,戶部則反唇相譏工部未曾做好通杭運河的工程,導致今年夏天南方大水沖毀堤岸,運送錢糧稅銀的官船無法通行,延誤了戶部回銀,戶工兩部吵得不可開交,連帶著扯出了工部尚書的侄子和南方大戶承辦漕運其中有貓膩,據說還打死了人卻又逍遙法外,扯著扯著扯上了刑部枉法縱凶,刑部不甘示弱,拋出當年的北疆於鄴糧庫以黴糧冒充新糧送往戰場導致兵敗的舊案,聲稱掌握了什麼什麼新證據——滾雪球似的,六部吵成了一堆。 「陛下再不醒,事情就大發了。」胡大學士在一次入宮回來後,憂心忡忡對鳳知微歎息。 「老相宜擇木而棲矣,卻不知誰家的樹比較結實些?」鳳知微開玩笑。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胡大學士捋捋老鼠鬍子,斜瞄她一眼,一搖三晃的走了。 鳳知微含笑看他遠去,心想楚王派最近也很有些騷動的,比如姚大首輔就有些心神不定,倒是辛子硯和胡聖山,一副安之若素樣子,辛子硯乾脆搬到修纂處去住,一副兩耳不聞窗外事的模樣,倒把青溟書院都交了給她。 那就靜觀其變吧,鳳知微也就外甥打燈籠——照舊,每日帶著她的顧大人去上班。 青溟書院目前還獨立於風波之外,自有其超然之態,自然也有人試圖拉攏,比如工部尚書就以品書賞鑒為名,給鳳知微送了好幾次珍貴典籍,鳳知微拿來翻翻,客客氣氣送回去,來回幾次,人家也就不送了。 鳳知微倒是有幾分疑惑,她供職內閣和書院,和六部沒有交情,這位工部尚書突然大獻殷勤,有點發人深省,但是誰都知道,現在的六部是渾水,碰不得,有這個拉扯的功夫,不如和顧衣衣剝剝胡桃,和赫連世子喝喝酒。 赫連錚現在不爬牆了,現在直接拎著酒來拜訪司業大人,他終於摸清了他家小姨的唯一缺點——貪杯也,於是今天「大漠醉」,明天「千穀醇」,後天「江淮春」,都是極品的令鳳知微無法抗拒的好酒,把他小姨和小姨的衣衣喝得每天眉開眼笑心花怒放。 赫連錚原先也眉開眼笑心花怒放,漸漸的臉便苦了——小姨又騙人!小,姨的酒量根本就不是兩壺——她千杯不醉! 於是打著主意想灌醉小姨亂淪一次的赫連世子,無數次興高采烈的來,偃旗息鼓的去…… 心情不好自然要找人發洩,最佳出氣包就是他小姨的弟弟他的親愛的內弟,於是可憐的鳳皓,在每次赫連錚和鳳知微喝酒時,被不斷使喚「溫酒去!」拿個汗巾來!」「背我回去!」 鳳皓一向是沒公子命卻有公子派頭,嬌寵慣了的,哪裡吃得了這個苦,然而奇怪的是,雖然他的臉色臭比茅坑,但是居然乖乖忍了下來,和他當初一板磚拍倒國公爺的煞氣不可同日而語,鳳知微冷眼看著,心中倒有幾分疑惑。 她還有個疑惑一直放在心裡,終於有次在和眾人一起喝酒時,問姚揚宇,當初怎麼認識鳳皓的。 那批公子哥兒早給鳳知微和顧南衣整服氣了,現在鳳知微叫他們汪汪他們絕對不哼哼,姚揚宇姚公子聽見鳳知微問這個,斜著醉眼拍著他家司業大人的肩笑,「咱們哪裡看得上那小子?有次和楚王殿下在外面玩,碰見這小子探頭探腦,咱們要趕,殿下心情倒好,留下了,說他怪可憐見的,不妨帶著玩玩,讓他見識下帝京榮華也好,可惜這小子沒錢,兄弟們倒說幫他墊的,殿下卻又不許,說只有借錢賭的,哪有借錢嫖的?秋府家大業大,隨便拿出什麼來都夠用了……後來這小子不知怎的便不見了,現在又冒出來……我是看不上眼這小子,真不知道哪裡投了殿下的眼了……」 又是寧弈! 鳳知微一瞬間想到了秋府初見,想到了五姨娘萃芳齋床下的金鎖片,想到了鳳皓不斷的和娘要錢和那批公子哥兒的結交……其中似乎都隱約有寧弈的影子,隱在幕後,卻無處不在。 他是想要知道什麼嗎? 鳳皓身上,能有什麼令他感興趣的秘密? 還有這幾天,鳳皓雖然被赫連錚使喚來使喚去,但臉上有隱隱掩不住的興奮之色,又搞出了什麼事? 鳳知微酒杯擱在唇邊,遲遲不飲,看似神情意興遄飛,其實酒杯裡浮蕩的全是心事。 心事還沒喝幹,惡客已至。 「大人!」一個主事帶著一批人飛奔而來,神色倉皇,「刑部和九城衙門來了人,說書院窩藏重犯,要拿我們前去刑部衙門!」 「反了他!」姚揚宇今天又不管赫連錚的臉色,跑來蹭酒喝,年輕氣盛的姚公子聽見這話,爆竹似的蹦起來就捋袖子,「敢來青溟書院拿人?天盛建國到現在,還沒出過這麼荒唐的事兒!我去打發了!」 他氣勢洶洶帶了一批人就要走。 「慢著!」 這個人的話姚揚宇不敢不聽,回身怒道:「司業大人,我知道不得鬧事,但是沒道理欺上頭來還不反擊吧?」 「什麼事還沒搞清楚,急什麼呢?」鳳知微輕衣緩帶立在風中,還拿著一杯酒,笑吟吟道,「總得給人家說話的機會。」 遙遙指了指大門的方向,她道:「開門,不要讓人家堵在門口站累了,讓人進來說話。」 「司業!」姚揚宇急道,「刑部那批衙役和九城衙門那批狗腿子,最是禍害——」 「讓人進來。」鳳知微一個眼神過去,姚揚宇一顫住口,眼前清風拂過,鳳知微已經步伐輕快的從他身邊過去,拋下的語聲淡淡。 「既然天盛建國以來,青溟書院就沒出過荒唐的事兒,那麼在我手裡,一樣不會。」 鳳知微人已走開,姚揚宇還呆呆的站著,有點迷惑的問赫連錚:「為什麼我就覺得,司業大人每句話,都那麼的無比正確呢?」 「那當然。」赫連錚豪情萬丈張開雙臂擁抱天空,「我小姨……哦不我家司業,最兇猛!像密林裡潛伏的赤眼鷹,陰毒的狠辣,溫柔的兇猛!」 他樂顛顛的追著鳳知微去了,留下姚揚宇繼續發呆。 「……這是稱讚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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