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凰權 | 上頁 下頁 |
四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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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衣。」王爺端坐如常,涼涼吩咐明明做過小廝卻從來沒學會伺候人的鳳姑娘。 鳳知微淺笑:「王爺,您身邊左三步,是宮中宮人,您身邊右三步,是侍應太監。」 言下之意,這等小事,您就不要試圖麻煩區區不才國士在下我了。 寧弈瞟她一眼,黑若點漆的眸子裡有點尖銳森涼的東西,紮得鳳知微眯了眯眼,隨即他不動聲色,對宮女頷首示意,宮女應召上前,剛剛觸及他衣袖,他突然手腕一拂。 宮女站立不穩,一個踉蹌向後一倒,將另一個宮女手中的傷藥碰翻在地,低低驚呼聲裡兩人趕緊跪倒請罪,寧弈已經十分不快的低喝:「粗手笨腳!都滾出去!」 宮女太監刹那間退個精光,寧弈這才轉臉看鳳知微,剛才的怒氣已蕩然無存,換一臉微涼的笑意。 鳳知微無可奈何——再堅持下去,倒黴的會是那些無辜宮人。 早就知道寧弈這種人,看似散漫風流實則隱忍堅毅,是絕對不會輕易讓步的。 她蹲下身,去撿滾落腳下的傷藥,剛剛俯身,一點靴尖突然踩上她手指。 抬頭,那人微微俯低身子,錦緞皂靴靴尖虛虛踏在她指尖,並未用力,因為下傾的姿勢靠得極近,那張名動帝京容色如花的臉便生生逼在她面前。 這般面對面,近到呼吸可聞,淡淡的血腥氣裡,他的氣息華豔清涼,她的氣息溫存迷蒙,無聲迤邐交纏在一起,外間的吵嚷,傳進這窄窄的屏風內間,也似忽然遙遠不可聞。 他不說話,鳳知微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她所有偽裝的溫存和內藏的伶俐,在這個人面前都沒有必要施展,只覺得靠得這麼近實在曖昧,便向後靠了靠。 她退了退,他便傾了傾,一傾之間,鳳知微臉上一涼。 她抬手輕輕一觸,指尖鮮紅殷殷,恍惚間想起那日小院之內,也曾落眉心胭脂痣一點,隨即聽到他淡淡道:「那日我的血也曾落在你臉上——可歡喜?可得意?」 語氣輕輕,那輕切裡卻有種咬牙切齒的意味,鳳知微愕然抬頭,不明白他為何有此一問,然而眼前那人眸子深黑,一團烏雲般沉沉壓下,她竟然一時說不出話來。 半晌才訕訕道:「……您說的哪裡話……」 她覺得自己態度誠懇,他卻覺得敷衍,突然便有無名火從心底奔湧而起,他長眉一挑,忽然一把將她抓起。 鳳知微不知道他要做什麼,下意識掙扎,一掙扎體內便生出盤旋氣流,手上力氣突然大了許多,重重一推也不知推在什麼地方,隨即聽見他悶哼一聲。 鳳知微一驚趕忙鬆開,一愣間寧弈的手,已經搭上她咽喉。 他指間有血,擱在她頸間,那點鮮紅襯得頸間肌膚越發如玉如琢,而她睜大眼睛看著他,眼神中並無驚惶與哀求,卻漸漸蒙上霧氣,不是帶著淚意的霧氣,而是天生水汽迷蒙,氤氳如夢。 像一朵開在黎明之前的花,凝上冰清的露珠,在寂寞和黑暗中,孤芳。 他的手指,忽然顫了顫。 仿佛初見,水中的女子黑眉細細烏沉若羽,一雙眸子,在殺人後依舊迷蒙流轉,嫣然明媚。 那般不為人世間任何風雨所摧折的風華。 ……手指在頸間。 心在亂麻間。 她知道太多秘密,她極可能壞他的事,她如此深沉奸狡,她是他無論如何都必須除掉的毒瘤滅掉的禍根,然而當她這樣沉默而堅定的看著他,他的五指,突然便失去了收攏並捏緊的力氣。 如果她哀求,他會殺了她。 如果她哭泣,他會殺了她。 然而她什麼都不做,平靜面對他的殺意,他突然便想起邂逅這女子以來,所看見的她的一切。 那和他一樣的,困守孤城多年,意圖掙扎不甘沉淪的靈魂。 他的手指,慢慢鬆開。 像突起的颶風,在經過一片葳蕤的花海時突然緩行,放棄了對那些美麗和嬌嫩的摧折。 在五指徹底離開她頸間的那一刻,他無聲在心底歎息,勸慰自己——現在殺她不合適,外間人太多,無法交代……嗯,就是這原因。 鳳知微慢慢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沒有指印,沒有窒息感,剛才他甚至連殺機都沒露,然而她就是清晰的知道,這次才是這許多次以來,他真正要殺她,而她也最接近死亡的一次。 在剛才那一刻,她腦中也一片空白,所有的機變都失去力量,也失去用武之地,她只是那樣看著他,想知道那一刻,他在想著什麼? 她不知道最終是什麼原因使他放棄滅口,這使她難得的沉默悵然良久。 然後她慢慢靠過去,再次撿起地上傷藥,無聲走到他身側,脫下他外衣,給他上藥。 寧弈一直沒說話,沉默配合她,兩人一改先前的暗流洶湧劍拔弩張,難得的默契和安靜。 衣衫半褪,男子的肌膚光滑如玉,既有習武之人的力度彈性,又有養尊處優的細緻光潔,鎖骨精緻,肩頸線條流暢緊致,極其漂亮的身體。 鳳知微卻怵目驚心於肩上那道血淋淋的貫穿傷,險些就穿過了琵琶骨,傷口皮肉翻卷十分猙獰,這般重的傷勢,難得他聲色不動還悍然追出,鳳知微絲絲的吸著氣,覺得自己的肩似乎也痛了起來。 寧弈抬眼看她神情,眉宇間晦暗的神色,微微放亮了些。 鳳知微輕輕的將傷藥倒在那傷口上,寧弈微微一顫,鳳知微立即道:「痛麼?」突然俯下身,對著傷口微微吹氣。 這一下倒把寧弈逗笑,實在想不到這奸猾精明女子,竟然也會做出這種稚兒舉動,心情又好了些,忍不住問:「你這是做什麼。」 鳳知微有些不好意思的讓開,垂下眼道:「我記得小時候跌破膝蓋,娘也這麼給我吹來著……」她語聲,慢慢低下去。 寧弈漸漸斂了笑容,他自然知道鳳知微是怎麼出府的。 半晌他輕輕道:「有人給你吹過,也是好的……」 鳳知微怔了怔,不敢置信的抬眼看他——他是在安慰她? 寧弈出口便覺得失言,似乎有點懊惱的輕咳一聲,不說話了。鳳知微抿著唇,繼續給他上藥,她髮絲垂下,拂在他肩,寧弈覺得微微的癢,想讓,卻又突然不想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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