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凰權 | 上頁 下頁 |
一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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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般強盛廣闊,來源於大成皇朝六百年積澱,大成皇朝風標獨具的神瑛皇后孟扶搖,女帝出身,江山為嫁,與驚才絕豔的大成開國皇帝號稱絕代帝侶,兩人琴瑟和鳴,共享國事處決之權,在位期間,發展工商,開闢海市,改革貨幣,優化官制,推廣文教,鼓勵農耕,國力一日千里,領先西夷上百年。 然而天下無鐵打江山,大成一統天下後,六百年國祚,三十二帝,前期大多是英主,直到十九代以後,子孫不肖,國內紛爭不斷,國力在內耗中日漸消退,到第三十代厲帝,更曾閉關鎖國,終在兩代之後,亡于外戚甯氏之手。 甯氏建天盛皇朝之後,加強中央集權,拉大等級差距,增加關口稅收,控制對外通商,由於內鬥太狠,朝廷對外藩控制也遠不如當初大成,如今的天盛皇朝,富盛仍在,卻再無大成建國時的自由蓬勃氣息,反而從骨子裡,透出蒼老陳舊的腐朽味道。 正如那玻璃,原本可以推廣全民,卻被朝廷人為控制,成為貴族的奢侈品。 鳳知微就著街邊一輛馬車的玻璃,理了理髮髻,她不會易容,卻天生對此道很有悟性,扮起少年來似模似樣,連耳洞都小心的用淡黃胭脂配合膠泥給填過。 然後她繞過馬車,轉入一個七拐八彎的巷子,在一間破舊房門前停住。 她伸手去推門,探出的手指穩定而慎重。 「咻!」 門開一線,一道烏光激射而出直奔她面門,鳳知微百忙中扭身錯步頭一偏,烏光夾著勁風險而又險的從她耳側擦過,帶落幾縷鬢邊髮絲。 注視著髮絲悠悠落地,鳳知微苦笑一下——原來今天是飛劍。 只是這一閃間,她體內時刻熬煎著經脈的灼熱氣流,突然微微涼了幾分,透骨的舒適,鳳知微眯著眼,感受那難得的輕鬆。 門裡傳來輕咳聲,似是不滿她反應太慢,鳳知微這才進門,黑暗撲面而來,屋內無燈無光,角落裡坐著寬袍黑衣人,戴一張烏木面具,整個人和黑暗融為一體,別說不辨男女,連想看出那裡有個人都很困難。 見鳳知微進來,那人抬手,對屋角一個爐子指了指,鳳知微二話不說,認命的去提水燒水。 她淪為這人的「傭僕」,說起來頗有些奇特,她初到蘭香院,一次出門採買時,無意衝撞了一位富家少年,被那人指使家僕好一陣暴打,她逃入這條巷子,慌不擇路間踢翻一個熬制草藥的爐子,結果被這屋主人沖出來再次暴打一頓,這人順便把那群追逐她的家丁打走,卻勒令她賠償他的「九洲十地大羅金仙回生丹。」 九洲十地大羅金仙回生丹——名字很唬人,實質很欺詐,白癡也看得出,陋巷破屋爛泥爐,熬著甘草五加皮,是無論如何也不會練出什麼「回生丹」的。 不過鳳知微也只有捏著鼻子認了,她不怕強權,她怕強拳。 自此賣身做苦力,日日來報到,以求早日償還「巨債」,來了沒幾天,她就深刻認識到此間主人性情之惡劣,行事之離奇,實在令人髮指——叫她抹桌子,桌子四角能迸出機關,叫她洗衣服,衣服洗完她就開始渾身長斑,三日後才消褪,害得她那幾日只好捂得密不透風,陪他吃飯,他面前菜香四溢,她面前難以下嚥,更過分的是,每天她開門時,必有暗招伺候,或無聲無息一指,或風聲虎虎老拳,或寒光閃爍長劍,或神出鬼沒暗器,就沒重複過。 一個人怎麼會這麼多進攻招數?鳳知微不解,不過一日日閃躲下來,她發覺自己竟然漸漸身體輕便,動作靈巧,而且體內那股灼熱氣流,似乎也有歸順之勢。 有了這種感悟,鳳知微才心甘情願被奴役,每日出門採買完,必來報到。 提了一桶水,倒進爐子中,爐子裡的草藥散發著奇異的氣味,鳳知微自幼便由鳳夫人親自教導,醫理也多有涉獵,熟知人體經脈穴道和各式藥物,卻也辨不出這爐子裡熬的是什麼東西,事實上,除了第一天的甘草五加皮大羅金仙回生丹,後來每天熬的草藥,都無法辨明是何物。 鳳知微耐心的調控著爐火,時不時開蓋看看火候,接受那難聞藥味的沖面洗禮——這也是這人的古怪要求之一。 微紅的霧氣從壺中散發,撲到臉上,竟然是微微的涼,帶點辛澀味道,鳳知微不知不覺吸一口氣,覺得心神舒爽,體內熱流突然歡快的流轉起來,卻不復以往的灼燙,溫存而熨帖。 她沉迷於這奇特感覺,一時捨不得離開,冷不防那寬袍人一抬手,惡狠狠將一個東西砸過來,鳳知微一讓,一回頭看見黑衣人目光閃爍,眼神頗有幾分古怪。 她愣了愣,這才低頭去看手中東西,卻是一個破爛得連封皮都掉了的冊子,打開看,是一本雜記,作者字寫得不怎麼樣,筆意卻飛揚睥睨,用詞新奇有趣,不同於當今語言,內容囊括武學、遊記、政治、經史各方面的感悟,寫得雜亂隨意,卻字字珠璣,鳳知微隨意翻閱,越看越心驚,目光突然在某一頁上凝住。 那頁頁頭,突然出現另一人筆跡,骨秀神清鐵畫銀鉤,寫著:「卿卿,請允我偸看。」 接著是原作者的筆跡,寫得劍拔弩張,看起來很有幾分惡狠狠:「偷窺者恥!」 下一行,漂亮的筆跡答:「告而窺之,不為恥。」 原作者更加惡狠狠:「責而繼續窺,更恥!」 鳳知微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覺得這對真是妙人,不知怎的,她就感覺到,這留下筆跡的兩人,一定是一對男女,而且,是心神契合的愛侶。 然而眼光掃到下一行,她突然驚掉了手中的冊子! 卷一 憶帝京 第十一章 是你強儤我 那一行,是那筆跡瀟灑的男子所寫。 「偷笑者,亦恥。」 鳳知微這一驚非同小可——說的是她?正在偷笑的她? 隨即又覺得自己嚇自己,怎麼可能,看這冊子這麼破舊,這冊子上的人早已作古不知道多少年,怎麼可能未卜先知。 她撿起冊子,下一秒又一個哆嗦。 「閣下莫驚,小心摜散了冊子。」 鳳知微驚到極處,反而不慌了,此時她已經可以確認,書上那男子的話,是對她說的。 心中突起戲弄之意,她不看下一行,順手將那書作勢往爐火上一擱。 寬袍人似乎大驚,欠身欲起阻止,鳳知微已快速將手收回。 隨即她看見書上下一行,男子寫著:「此書金絲猱皮製成,燒不壞。」下一句緊跟著,卻是換了語氣,似乎是對這本書的作者說的,「這孩子竟和你一樣調皮。」 底下一句是那女子答的,語氣似乎有些無奈,「數百年後事,何必費事以元神探知?別嚇著人。」 底下再無對話字跡,鳳知微摩挲著書頁,微笑著想,也許這對擱下筆,躲到什麼地方卿卿我我去了也未可知。 遙想多年前那對神仙眷侶,紅袖添香月下筆談,含笑擱筆兩兩對望,真真是一副很美的場景。 寬袍人一直默然不語,這人頭臉都掩在極其肥大的衣袍裡,似乎不願被人看見真容,只在鳳知微作勢要燒書時,才動了一動。 藥爐裡藥味嫋嫋,舊冊中暗香重重,寬袍人的目光,突然落在了鳳知微指尖。 不知道何時,鳳知微指尖泛出淡淡微紅,在靠近藥爐時,尤其明顯些,隨即漸漸消退。 寬袍人目光一閃,鳳知微卻不知道這個變化,做完了雜務,向對方揮揮手中冊子:「可以帶回去看嗎?」 想了想又補充:「我會小心不給人發現的。」 她直覺這冊子絕不僅僅是一本雜記,那聞所未聞的金絲猱皮,也不知道是哪裡的異獸,能用這冊子寫字的人,身份定非尋常,所遺留的文字,定然也價值不菲,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她最好是別要這東西,可不知怎的,心裡十分不捨得放棄。 寬袍人卻似乎沒這個擔心,揮揮手示意她離開,鳳知微將冊子揣進懷中,突然又是一怔。 只這刹那間,她覺得自己有些不同,但是遍察渾身,也沒發現有什麼不對,只得笑笑出門去。 一出門便哎呀一聲,這才發現自己看書入迷,竟然誤了時辰,天際金烏西沉,竟然已將黃昏。 鳳知微趕緊抄近路急急往回走,她知道有一處巷子,可以繞到蘭香院後門。 巷子掩在街角之後,十分僻靜,鳳知微聽見自己的腳步聲,近乎空曠的響在青石路上。 空曠的寂靜之中,突然響起了不知哪裡的嗡嗡說話聲。 「娘,給我一兩銀子。」 鳳知微心中一震——這是鳳皓的聲音。 她急忙閃身躲在街角之後,屏住呼吸,接著便見鳳皓和娘一路過來,鳳皓不住的向鳳夫人撒著嬌,纏磨著要「一兩銀子,好去買件絲綢裡衣。」 「玩飛球穿不得粗布,出汗都粘在身上,還有怪味。」鳳皓笑嘻嘻,「他們都說,我再不換像樣點衣裳,便不要我玩了。」 飛球是早先大成傳下來的遊戲,據說由神瑛皇后所創,原先推廣全國,如今改良後卻成了貴族的奢侈,一個球便價值百金,鳳皓這身份,哪裡能玩這飛球?又是和誰玩? 鳳知微眼光落在鳳皓和母親交纏的胳膊上,心中一酸,剛才的問題便一閃而過沒有多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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