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花落燕雲夢 | 上頁 下頁
一七〇


  我見她盛意相邀,不好過分推卻,在石凳上坐下來隨手撥弄琴弦,那架古琴五音清越,不知不覺手撫琴弦,低聲和音唱道:

  「如果一切靠緣分,何必癡心愛著一個人?
  最怕藕斷絲連、難捨難分,多少黎明又黃昏?
  就算不再流傷心淚,還有魂縈夢牽的深夜,
  那些欲走還留、一往情深,都已無從悔恨!
  早知道愛會這樣傷人,情會如此難枕,當初何必太認真?
  早明白夢裡不能長久,相思不如回頭,如今何必怨離分?
  除非是當作遊戲一場,紅塵任它淒涼,誰能斷了這情分?
  除非把真心放在一旁,今生隨緣聚散,無怨無悔有幾人?
  ……」

  曲終弦止,我低頭望見手指上的鉑金環在月光下光芒閃爍,看著空空的鑽石底座,心中掠過一陣痛。過去的一切如浮雲、如輕煙,顧翌凡的深情、燕王的無情,都不過是一場虛無縹緲的夢,如今已到了夢醒的時候。

  鐵冰月癡立了半晌,拍手道:「好詞!」

  有一種奇異的感覺讓我抬起頭,仿佛有一雙深沉的眼睛在沉靜的湖水中央凝視著我。我不動聲色,目光輕移環視四周,卻沒有發現任何人的蹤跡。

  李景隆的腳步聲傳來,在我身後讚賞道:「真的很好聽。」

  鐵冰月嬌笑道:「國公大人來了……我先過去了!」

  我站起身,回頭對他笑道:「這詞曲都非我所作,不過是借來應景,還有些比這曲子更好的,我一時想不起來了。」

  他伸手攬住我的肩膀,柔聲道:「別動,你頭髮上有片草葉,我幫你取下來。」

  我靜立不動,卻感覺他在我唇上偷吻了一下,立刻嗔道:「你……」

  他面帶微笑,略微俯身將我抱入懷中,貼近我耳畔說:「沒有草葉,我騙你的,我只想抱抱你。」

  我含羞掙扎,下頜擱置在他寬闊的肩膀上,目光順勢投向轉向大明湖中央時,卻震驚得幾乎停止呼吸。

  湖心的小橋上,仿佛從天而降一個淡紫色身影,背向我負手而立,手中執著一枝紫玉簫。除了沒有那片白茫茫的雪崩背景,一切和我在W城穿越前的夢境情景一模一樣。

  那是燕王的背影,我決不會看錯。難道他的大軍回了北平,他自己卻沒有回去?他看見了我和李景隆親密相擁的場景?

  我立刻毫不猶豫,以手環抱著李景隆,對他輕聲說:「景隆,再親我一下好不好?」

  他欣喜之極,立刻低頭如癡如醉擁吻我。我合上眼眸,月色溶溶下郎情妾意,無論誰看到這一幕,都可以認定我們是一對熱戀中的情侶。

  我們從纏綿中分開時,那個身影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仿佛剛才不過是我一時的幻覺。

  李景隆拉著我,低聲呢喃道:「走吧。」

  我們回到鐵府中,卻見一名宮中內侍等候在內,見到李景隆,隨即說道:「奴才參見曹國公,奉旨前來傳皇上口諭。」

  李景隆神情平靜,跪地說道:「臣恭迎聖旨。」

  那內侍宣道:「你前日寫給朕的書信,朕已經看過了。辭官之事,朕決不會答應。你和鐵鉉鎮守濟南有功,朕已經擢封鐵鉉為兵部尚書,現在加封你為征北大將軍,賜你斧鉞一套號令三軍,可先斬後奏。另派平安、盛庸為副將,前往東昌截擊燕軍。此戰若是勝了,朕親自為你和元妍主婚。」

  直到聽見最後一句,李景隆凝重的臉色才稍有緩和,說道:「臣謝皇上隆恩,一定盡力而為。」他站起身來,對那內侍說:「皇上前些時候聖體違和,現在可好些了嗎?」

  那內侍宣完聖旨,急忙拜倒在地,叩首道:「回稟國公,皇上為國事日夜擔憂,飲食漸少,相較前些時候好些了。」他抬頭看我一眼,又說道:「皇上病中還在思念蕊妃娘娘,奴才們都覺得心裡難受……」

  我聽說朱允炆臥病,想起他清瘦的面容,忍不住說道:「請公公轉告皇上,一定要放寬心懷,不可過於懷念故人。任何事情都比不上健康重要。」

  那內侍應「是」,命人將那套斧鉞呈送上來,告辭而去。

  李景隆並不看那套象徵皇權的斧鉞,卻悵然看向我,說道:「妍妍,皇上有旨意讓我前往東昌。我們暫時不能回金陵了。」

  我看向他,眨了一下眼睛,微笑道:「沒關係,我陪你一起打仗去。」

  外人不明真相,以為前幾次敗仗是李景隆無能所致,朱允炆卻再次給他更貴重的寶物和更強大的兵權,既是鼓勵,也是鞭策。李景隆只有大勝燕王一次洗雪前恥,才能風光回到金陵。朱允炆對他如此信任和理解,恩威並重,只要李景隆還有三分血性,無論為了他自己,還是為了朝廷,他都會全力以赴打敗燕王。

  他神色無比堅定,仿佛發誓一般,說道:「這一次,我一定不會再輸給他。」

  誠然,東昌之役是燕王朱棣一生中敗得最慘的一場戰役。

  第三十七章 東昌喋血

  十一月十五日,燕軍如期抵達東昌,繼白溝河大戰後,兩軍主力再次相遇,一場血戰勢不可免。

  李景隆深思熟慮,布下嚴密圍防,令平安鎮守德州,親率盛庸等副將,與兵部尚書鐵鉉一起離開濟南,殺牛宰羊犒賞將士,誓師勵眾、檢閱精銳,布列火器、毒弩嚴陣以待,士氣空前高漲。

  我仰望書房窗外漫天飛揚的大雪,一名兵士面帶喜色,飛奔前來說道:「啟稟國公,前線傳來捷報!」

  李景隆問道:「戰況如何?」

  他帶著掩飾不住的激動道:「盛將軍將燕軍圍困後,火槍營火器齊發。燕軍大部分都受了重創,燕軍都督陳亨、燕將張玉、譚淵、王真、李彬、孟善都被我軍格殺了!燕王親率精騎衝擊出戰陣,倉皇退兵,俘虜燕軍三千余人,盛將軍正在清點盤查人數,再來向國公稟報。」

  鐵鉉大笑道:「好,太好了!國公神機妙算,燕賊此次吃虧不小!」

  李景隆神情欣悅,道:「收兵回營,明日再攻!」

  我僵立在窗前,心隱隱作痛。

  這些戰況都在我意料之中,但是閱讀殘酷的戰爭歷史和親耳聽到一個個熟識之人的噩耗,感覺全然不同。陳亨是我好朋友蘇曼菱的夫君,善良開朗的蘇曼菱是否能夠承受這樣的打擊?張玉是我的好姐妹鈴兒的情郎、亭亭和玉立的親生父親,她們貴為郡主,燕王會賜予她們尊貴的地位、錦衣玉食的生活,卻永遠不可能給予她們血濃於水的父女親情。譚淵、王真、李彬、孟善,他們都是燕雲十八騎中的一員,時刻護衛在燕王身邊,和我相處過不少時間。燕王陷入重圍之際,他們護主心切,為了解救他,掉轉馬頭奮不顧身沖入明軍陣營,擊殺數十人後,全部受重創身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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