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花落燕雲夢 | 上頁 下頁 |
一六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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甯王眼帶疑惑,說道:「那懸崖下面是萬丈深淵,我沿著山壁找,只在山崖間的樹枝上找見你的一件衣服。是誰救了你?你又怎麼會去了朝鮮?」 我說:「唐蕊確實死了,現在這個身體是元妍的。」 他似有所悟,仔細看了看我才說:「你們原來的模樣是不同,那你是借屍還魂了?」 我無法對他解釋穿越時空的奧秘,說道:「如果是借屍還魂,你害怕嗎?」 他微笑道:「我怎麼會怕?就算你真的是鬼,我也願意見到你。」 正在此時,門外傳來一聲嬌柔的低喚:「王爺」,是甯王妃的聲音。 甯王站起身來,向外說道:「找我有事嗎?」 甯王妃語氣溫柔,隔門輕聲問道:「妹妹睡下了嗎?」 甯王深夜孤身一人在我房間裡,難免有瓜田李下之嫌。我示意他退後幾步,應答道:「沒有,姐姐請進來吧。」 他依然站立在我床前,紋絲不動。 甯王妃輕輕推門而入,手中托著一個銀盤,似乎是一盅補湯,走進房間對甯王說道:「快過吃藥的時辰了……臣妾恐王爺忘記了,所以給王爺送過來……」她的眼圈微紅,似乎心中有著難言之痛,又似乎是怕甯王責怪她。 甯王接過那補湯,喝了一口,挑眉說道:「又不是什麼要緊的藥,還用你現在親自送過來?難道你怕我晚上不回去嗎?」 我沒想到他如此直接說破甯王妃的心事,只覺得尷尬無比,說道:「姐姐不要誤會,王爺請回吧,有事明天再說不遲。」 甯王妃輕拭眼淚,說道:「是我多事,讓妹妹笑話我了……時候不早了,王爺早些歇著,臣妾先告退了。」 她嫋嫋婷婷地離開,還反手帶好了門。 桌案上燭花迸裂出刺眼的白光,甯王看著她離開的背影,對我笑道:「她向來如此,我多看宮中侍女一眼她都要暗地哭上一場,你別放在心上。」 我深有感觸,說道:「她這樣全心全意對待你、關心你,實在很難得。」 甯王不置可否,看著我,微微歎息道:「我既然娶了她,就該讓她幸福,紅顏白髮相伴終老。我自己心中的遺憾,只能永遠都是遺憾了。李景隆說得不錯,他能虛位待你數年,才得到你如今這般牽念掛懷。」 他停了一下,又說道:「那四哥呢?你以後會如何待他?」 我淡然說道:「唐蕊既然死了,我還能如何待他?元妍既然與李景隆有約,一定會如約嫁給他。」 他怔了怔,說道:「你可看到了四哥如今的模樣?他本來一直瘋迷著,我刺了他一劍,他抱著你的衣服沒閃開,受了劍傷……他若不愛你,怎會輕易相信那無恥狂徒誣陷之言?他這些時日以來實在是生不如死,只是痛在心裡,不肯說出來罷了。」 我輕輕說道:「這些話,我不想聽。我只想知道一件事,她這樣害我,究竟是為了什麼?」 他面色凝重,說道:「你莫非還不知道白吟雪的來歷?」 我驚覺抬頭,問道:「她有什麼來歷?難道她不是我哥哥帶來的嗎?」 甯王告訴我的一切讓我無法置信,真相原來如此。 錦衣衛中有一部分人並不在金陵,他們分散在江湖各大門派中,任務就是監視、防止武林中人聚眾謀反,白吟雪正是其中之一。燕王和金疏雨、白吟雪早就相識,唐茹帶著白吟雪來雲蒙山見燕王的時候,並不是他們第一次見面。 白吟雪和金疏雨一樣都曾經是燕王的情人,她為了燕王不惜出賣自己,去唐茹身邊取得那本唐門天書,或許暗中還幫他做過很多別的事情,卻發覺燕王心中已沒有她的位置,所以她要不惜一切代價除掉我。 燕王對待敵人毫不留情,但是他不會殺自己的女人,尤其是為他做出過犧牲的女人。他將白吟雪監禁起來不久,發覺她有了身孕,不得不放她出來,她生下的那個早產的孩子,就是「朱高爔」。 這個孩子是他的。 白吟雪懷孕的時候,正是我躺在小樓中徹夜難眠、默默思念他的時候,很可能就是他憤怒欲狂,一劍砍下假冒顧翌凡之人頭顱的那一天。 直到我傷心絕望跳崖的那一刻,他才意識到自己犯了錯,相信我是清白無辜的。他的瘋狂迷亂,只是為了減輕自己心中的痛苦和內疚。 生生世世的誓言猶在耳邊迴響,他和我能同生,卻未能共死。 我怎能要求這個明代的風流皇子為我守身如玉?我怎能期望擁有嬌妻美妾的他會將我看成唯一?我怎能相信胸懷天下的一代梟雄會因我而捨棄他所擁有的一切? 心中突然空了下來,連最後一絲情緒都蒸發消散無蹤,不必去北平燕王宮了,也不必見白吟雪了。朱棣本無錯,是林希過於天真,居然相信穿越時空後也會得到純美的愛情。 我只有一個念頭,盡力救出李景隆。 我決不再委屈自己去學著做一個古代人,我會告訴他,林希是一個來自未來世界的現代人,如果他能夠接受我的思想、我的行為,那我們就在一起,否則,我們就分手。 既然早已看淡生死,為何不讓自己活得灑脫一點? 甯王一直關注著我的表情,說道:「四哥待她並不好。你若是覺得四哥對不起你,執意要跟隨李景隆,我一定幫你救他出來。但是皇上一定不會輕易放過我,我決定幫四哥了。」 聽到這句話,我立刻抬頭說道:「你不要相信他,他根本不是奉天靖難。誰都知道他是謀反!你跟著他不會有好結果的。」 甯王的面容掠過黯然的光影,堅定說道:「無論會是什麼結果,總比幽禁流放好得多!十二哥不願忍受折辱,闔宮舉家自焚。我們同為父皇的兒子,他能有這樣的氣節,我怎能沒有?我習慣了在草原上縱橫馳騁引弓射雕的生活,怎能苟且偷生?縱然是死,也要死在沙場上!」 我搖頭說道:「皇上對你未必有此意,若想削奪你早已動手了,何必等到現在?他宅心仁厚,只要你們安心鎮守一方,他一定不會為難你們的!」 甯王語氣凝重,說道:「蕊蕊,你不懂為君之道,無論是誰,做了皇帝都會如此。南唐本無罪,趙匡胤為何執意要滅掉他們?只為'臥榻之側難容他人酣睡'。不除掉我們,他在金陵皇城內怎麼睡得著?」 我說:「若是他以後不肯兌現諾言與你共掌江山,你會如何?你能甘心俯首稱臣嗎?」 甯王坦然說道:「有些話,姑妄言之,姑妄聽之。四哥縱有千般不好,也不會對追隨、親近自己的人下手,這點總比皇上可靠。」 我靜心思索,若是歷史上朱棣不舉兵謀反,朱允炆會如何對待這些藩王?雖然我現在認識的「允炆哥哥」善良仁慈,誰又能保證他以後不會性情大變? 甯王其實早已看透了一切,他太瞭解自己的侄子和哥哥是什麼樣的人,也知道自己應該選擇怎樣的命運。聰穎如他,不需要任何人點化指引,選擇的是他必然要走的那條路,絕沒有任何人可以阻止。 如果沒有燕王,下一個起兵謀反的藩王就是他。 歷史上登基後的明成祖確實如他所料,給了他安定自由的優裕生活,或許對他而言已經足夠。 燕王和朱允炆,甯王和李景隆,他們本來是親人、朋友,卻不得不變成勢不兩立的敵人,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勝者入主皇城,敗者浪跡天涯。 既然如此,我說什麼都是多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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