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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七


  李豫眼中一動,原來如此,看她怒衝衝地奔進來就知道有事,這崔芙蓉也太睚眥必報了。有心安慰,剛待開口,那邊王妃已經把話接過去了:「馬死了?別說馬死了,就是小丫頭、小太監死了,也不過是給她家人幾兩銀子,埋了了事,這等小事本妃不管。交代,你要什麼交代?」

  悲怒交加我怒不可遏,「王妃說的什麼話?誰不是娘生爹養的?小太監、小丫頭不是人嗎?草草了事,可是有什麼見不得人的?」

  李豫把手中湯碗重重一放,「胡說什麼!」給芸兒遞著眼色,芸兒會意忙上前拉我。

  想當和事老嗎,我更怒,「馬圈的小太監說,早上看到逐日口吐白沫,倒在地上,像是中毒而死。」

  「哦!」崔芙蓉淡淡一笑,掃了我一眼,「原來是那匹馬,麗媛不說我倒忘記了,早上小太監回我,說昨兒夜裡見麗媛去馬圈,待了好一會兒,還餵食些什麼東西,我還納悶,像麗媛這樣的嬌俏俏的一個人兒怎麼幹起這喂馬差事來著,原來是想下個套,現在還來指問我?」

  我呆住了,一時百感交集。看來竟是我小瞧了你,小瞧了這宮廷王府中女人間的爭鬥。原來是我害了逐日,如果昨天晚上我不去看它,也許她們也不會借機害它。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不由悲從心中起,我冷笑著,拿起桌上的一個湯盆,重重地扔在地上,在眾人的驚愕中,拿起一塊碎片,狠狠地在自己左手手腕劃了下去,一時鮮紅的血濺了出來,芸兒傻了,崔芙蓉傻了,李豫也傻了。「如果是我傷了逐日我給它償命好了!」我恨恨說道。

  她瘋了嗎?李豫看著眼前的女人堪稱瘋狂的舉動,又氣又心疼,他一把扯過我,按住我的傷口,一邊叫侍女宣醫官。我冷冷地看著他,掙開他,向外面跑去,跑向哪兒呢?碧雲軒嗎?那裡也不是我的家。於是又調頭向府門跑去。

  李豫慌了,緊緊追了出來,看她跑向大門口,心裡更是一陣絞痛,這樣就想逃了嗎?雪飛,你就這麼不堪一擊嗎?一把拽住她,「雪飛,你這麼在意逐日,是為馬,還是為了他?」

  本已經快要虛脫,聽他此言,我如墜入寒潭。幽幽望著他的眸子,無比淒涼,這就是我選的歸宿嗎?我笑了,笑著,笑著,終於昏了過去。

  第26章 冷戰

  春去來幾日,夏雲忽嵯峨。

  五六月間的長安,氣候濕潤清和,已經開始有些燥熱,萬木蔥蘢,櫻桃、梅子、蜜桃等時令佳果漸次成熟。我的心卻與這越來越熱的天氣相反,越來越冷,直至冰凍。

  逐日一事,終是不了了之。沒有我想要的結果,也沒有所謂的交代。那天醒來後,自己躺在碧雲軒的大床上,手腕上的傷已包好,李豫背對著我負手而立,聽到我醒來,說道:「逐日葬在了靜蓮院的荷花池畔。」

  只此一句話,又讓我感到了那種真切的痛。本應在草原大漠跟著它的主人縱橫馳騁的駿馬逐日就這樣被一個女人的嫉妒心害死了。準確地說,是因為我。

  半晌,李豫又道:「敏兒來過,問你為何爽約,我告訴她你身體不適,替你擋了。」

  沉默之後還是沉默。

  李豫似是微微歎氣,終是沒有再說什麼。

  我在床上躺了三天,也想了三天。想明白了一件事,要麼就俯首聽命做一個受氣小媳婦,委曲求全;要麼就好好打算、細細籌劃,不要到頭來自己受傷還要連累無辜。

  想明白了精神自然就好了,換上最愛的墨綠色長裙,配上淡青色紗衣,簡簡單單一個垂鬟,清爽至極。喚過芸兒:「芸兒,我想回趟靜蓮苑,你陪我同去?」

  芸兒有些為難:「麗媛,還是別去,等身子好些再去?」

  我拉著她轉了個圈,「早好了,躺了這些天,人都呆了,再說我也想去看看咱們池子的蓮花。」

  芸兒有些欲言又止,這時一旁的綠蘿說道:「麗媛,郡王前日交代,沒有他的吩咐,您不能出門。」

  「什麼?」剛剛調適好的心情就被這一句話給毀了。

  正好捧著水果進房的小艾接了一句:「小姐,就是說您被禁足了。」

  「小艾。」芸兒不滿地看了她一眼,幾個丫頭相較下來,芸兒始終認為小艾比較有威脅,所以處處提防。

  不讓出去,不讓出去,圈在這小小的碧雲軒裡,除了昏昏終日,還能做些什麼呢?於是我又開始了對自己的刻苦訓練,臨帖、畫畫、撫琴,現在沒有什麼心境畫那些寫意的山水風景,所以芸兒、綠蘿、紫藤甚至小元子都成了我當然的模特,我會誇張地用畫筆記錄她們的生活,從她們看畫的表情我就知道自己每天都在進步,因為從最初的哭笑不得到現在的開懷大笑,我甚至天真地在想,我是不是可以畫成連環畫,然後在長安城裡兜售?這樣是不是可以很快致富,但是想想又算了,真想致富倒還不如畫春宮圖呢,只不過不是不想畫而是我實在不會畫而已。

  李豫還是照常每天都會過來,我不理他他也不惱,在邊上坐著看我寫字、畫畫或者彈琴。偶爾從他微微皺的眉或者強忍住的笑意,我就知道自己要麼是哪個音符彈錯了,要麼是這一篇字寫得太離譜。

  小元子會很八卦地跑來告訴我一些府內的傳聞,比如府裡管事對他都特別客氣,不敢怠慢,因為整個郡王府都知道新來的麗媛怒闖王妃寢殿,給正在用餐的郡王和王妃掀了桌子,弄得烏煙瘴氣,最後還是郡王低聲下氣地賠不是,親自給抱回來的。更可笑的版本是,把還在王妃被窩裡的郡王給揪出來,拎回自己住所的。所以這個麗媛娘娘惹不起,是個愣頭青,連帶著跟著我的小太監、丫環都不敢怠慢。

  聽到這話的時候我正喝著冰糖蓮子湯,結果,沒憋住全賞給了可憐的小元子。

  謠言永遠止于智者,我不知道是誰允許王府的下人如此議論主人的隱私,但是結果卻對我有益,至少,我身邊的人不會受到刁難,少了許多麻煩。

  有一天,小艾看見我寫字幽幽地說:「小姐,以前你的梅花小篆就是老爺也常常自歎不如。」

  言下之意是現在的字無法與之相比。這個丫頭說話時總是笑吟吟的,可是眼神冷得怕人,只有在見到李豫的時候,才會是從內心深處的笑,如果沒猜錯,是情愫暗生了。這也難怪當初會棄我而投靠崔芙蓉。她說這話的時候,李豫也在,說完以後她便拿眼偷偷看著李豫。

  真是好笑,前有崔芙蓉,後有小艾,也許以後還會有很多人。這場戰役是磨人的持久戰,而我這個戰爭中一員此刻只想早早地丟盔棄甲,敗走一方。

  所以對小艾,也是對李豫冷冷地說了一句:「我還能寫字已經是慶倖了。」

  小艾低下頭,立在一旁不再言語。

  這丫頭,說她有心眼吧,都使在面上,小元子告訴我曾經親眼看到她與王妃身邊的柳媽媽互通消息。說她沒心眼吧,每每李豫一進屋就巴巴地往跟前湊,什麼「剛下來的柵桃,郡王嘗嘗」「新做的水果撈,特意給您留的」。看得綠蘿、紫藤經常恨恨的,活不是她幹的,露臉賣好的時候總是第一個。

  丫頭也有丫頭的紛爭,有人的地方就免不了爭鬥,置身其中,又如何能獨善其身呢?

  第27章 沉香

  過了六月,天越來越熱。我常常會感到心慌、乏力,做什麼都倦倦的。那張雕花大床和屋後井邊的躺椅幾乎占去了我全部的時間。我心裡一直有一道難以逾越的鴻溝,李豫偶爾會住在碧雲軒,而我一直抗拒著他親近的舉動。在其他人眼裡,我仍然是備受青睞的麗媛娘娘,只有芸兒,在每次李豫留宿後的第二天早晨,鋪床更衣後,會無可奈何地看上我一眼。

  一想到他也會跟那個害死逐日的女人同床共寢,親密無間,我就覺得陣陣心寒。

  「準備一下,」晚飯的時候,李豫拿回一件衣服,是一條輕軟細薄的單絲羅繡紋花裙,「興慶宮落成,聖上有旨,明日各府攜眷前往。」

  我不想去。現在的我就像駝鳥一樣,一直以為自己完全可以應付這樣的生活,但是現在才知道,要想左右逢源,上下和美,真的太難了。

  「可以不去嗎?」我興致索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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