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花開不敗 | 上頁 下頁 |
四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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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人出聲,偌大的正廳死寂般地沉靜,離開之前我忍不住回頭去看李富,卻見他穿著紫色的袍子笑得宛若一隻花蝴蝶一般,惹人生厭。 冷風自大帳的縫隙中溜了進來,幾幅輕紗隨風微微蕩漾,輕柔地拂過榻上的梨木桌案,一套紫砂茶具擺在案上,明火的爐上架著茶壺,冒著騰騰的熱氣。 龍井的淡淡清香溢了出來,那是小樓哥哥愛喝的茶。 偌大的帳中只有我一人,和一壺已經燒開發出噝噝響聲的茶水。 我不是那品茶的人,而那喝茶的人卻也未曾出現。 外間沉寂了好一陣,卻突然騷動起來,很多人在議論又或者在爭吵著什麼。蕭樓的大帳離中軍大帳很近,我聽得到大部分的言語。 蕭樓似乎在下達退兵的命令,東臨將士自然是軍令如山不敢存有異議,但西昌的兵馬卻不願意聽從蕭樓調配。 杜進吼道:「你寫了什麼勞什子的退兵書是你蕭樓自己的事,憑什麼要我們也退兵?老子大老遠地前來,城都沒打下來豈有撤軍之理?」 贏謀慢悠悠地說:「贏謀一直以為王爺乃是當世英才智謀卓絕,此番我軍形勢大好,拿下平邱城指日可待,贏謀愚鈍,實在看不出來有何理由要以強服弱,無故退軍。」 蕭樓的聲音依舊淡然卻不失威嚴,「蕭某並非無故退兵,此中原因不便透漏,但蕭某保證今日若是你家王爺在此也必定會作如此決斷。你我東西二軍聯合之日,景溯與我訂有同心協力共同進退之盟約,你們不會忘記吧。若是爾等要強留此地,以西昌之兵力能否拿下平邱城你我心中再清楚不過,青山贏謀素有」奇謀「之稱,不知此番景溯缺陣大權在手之時,會出何奇謀呢?」 蕭樓這番話說得夠陰,斷了贏謀所有的後著還順道陷贏謀於不義,畢竟將奪帥權乃是千古兵家之大忌。 我不知道景溯若是真在此地會作何決斷,在他心中我抵得過一個平邱城嗎?我刺他的那一劍把他留在了晉城,錯過了這樣一個尷尬的情景卻把蕭樓推到了兩難的境地。 這生活中的種種是巧合的堆積還是宿命的安排? 短暫的沉默,贏謀大聲道:「西昌將士聽令,全軍整隊。」 蕭樓說:「此間種種蕭某定會給你家王爺一個交代,待這邊安頓妥當之時,蕭某定當親赴晉城說明一切。」 「恭候東臨王大駕。」 我坐在毛茸茸的墊子上,依然在反復問自己,在這場逐鹿天下的戰爭中我真的抵得了一座可以讓蕭樓、景溯拋開嫌隙通力合作想要拿下的城池?若是早知道自己如此值錢,不如早早地稱稱斤兩賣肉換錢來得合算。 茶水沸騰得越來越厲害,鼓動壺蓋濺出點點水滴。那汩汩的聲音惹人心煩,我俯身過去吹滅了爐火,抬頭正對上案幾上的一方銅鏡,在那悠悠的銅黃色光芒中,蕭樓以一種周身靜冷的姿態站在我身後。腦中突然閃過一段極短的迷茫不清的畫面,似乎是漫天的風雪中佇立著一抹黑色的身影。在我的所有記憶中,從來未曾有過這樣的畫面,但不知道為何,這樣一個莫名其妙的陌生閃念卻仿佛有什麼東西在我心頭重重一擊,引起了空洞的回聲,一種莫名的酸楚在心頭絲絲蔓延開來。 不過是眨眼之間的感念,一閃而逝。只餘心弦震動之後的嫋嫋餘音。 再回神,蕭樓已經屈膝在我身旁坐了下來,拿起茶壺倒了兩杯茶,放到我面前一杯。 我低著頭不敢看他,小聲說:「謝謝。」 那修長的手指一下一下地輕輕地敲打著紫砂茶杯,如同時間流走的聲音。我與他之間,隔著三年的悠悠時光,隔著無法言盡的錯過與過錯,那段年少青澀的純戀在時間的蒼茫隧道間還剩下多少? 看到他,我不可抑制地會想到我的姐姐,如今的東臨王妃洛施。 杯中的茶水涼了,卻沒有蕭樓的聲音冷然,他說:「你過得好嗎?」 我本能地問道:「你說什麼?」 蕭樓眼裡透著淡淡的蕭索,說:「松兒,你這幾年過得好嗎?」 我所料果然不差,平邱一城是洛松換取的,絕不可能是那無名的煙洛。 我微微抬頭,道:「你想聽到什麼樣的答案?」 「我不知道。」他低頭看著手指低聲說,長長的睫毛低垂著,像犯了錯的孩子一般。 我笑道:「東臨王聲名赫赫,天下三分你占其中之一,這麼多年以來你努力想要的已經得到許多了,無疑你是成功的,三伯伯應當以你為傲。」 蕭樓抬起頭與我對視,那如水如墨的眼底,幽幽地,夾雜些許熾熱深深地鎖著我。他的聲音低沉而略帶沙啞,充滿蠱惑,他說:「不錯,這三年來我小有成就,得到了一些東西,但沒有人知道,也沒有人看得到,我也失去了更為珍貴的東西。」 我迷惑了,他到底丟了什麼東西,為何要這樣百感交集地看著我說,難不成是我偷的? 怎麼可能? 這些年對於他,我只是在金珠、銀珠、翠珠的閒話天下中聽到過些許,比如他和南宮晉那老匹夫之間跨越年齡的斷袖戀,他和景溯之間眉目傳情暗度陳倉的地下情……再次相見便是前些日子在雍山之巔的時候,也是形同陌路。 總而言之,我同他三年來毫不相識。我不願再做洛松,他以為我葬身崖底。曾經朝夕相對,相知相許的兩個人被世俗的種種和人心的欲望生生分開,再見已漠然。 等等,一個疑問在腦中閃過,我後知後覺地問:「月前在雍山頂,你就已經認出我來了?」 蕭樓頓了一下,道:「不知道。」 想想也是,在雍山的颼颼冷風中他滿懷悲情地在我面前悼念洛松,若是早先知道,何苦把我一個大活人晾在那裡,真是荒唐。 「那你是如何得知的?李富又是怎麼知道的?」 蕭樓眸光一閃,那緩緩的一個停頓我似曾相識,這說明我的問題難倒他了。他的目光突然定住,瞳孔放大緊緊地聚焦在我的頸間,一道異芒閃過,眼底風雲突變。 下一刻,他已經撲了過來,把我壓在了地上。 身下是厚厚的羊毛毯子,身上是蕭樓近在咫尺的俊美臉龐。他深黑的眸子裡罕見地褪去了冰冷,情欲的火焰在熊熊地燃燒,那猩紅色的火苗在暮黑色的背景裡愈燃愈熱,隨著他溫熱的呼吸一起將我禁錮。 我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獸性的蕭樓,絲絲寒意透過毯子襲向背部,我用力掙扎想要坐起來,卻發現被蕭樓壓得動彈不得。 他毫不避諱地盯著我,沉斂的霸氣和赤裸裸的情欲混在一起,恨不得將我剝皮拆骨,熬成一鍋濃湯喝下肚子一般。 咦,說起來我是有點餓了,許久沒有吃過桂花糕、鳳梨酥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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