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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卷 亂世天下,往事悠悠

  無邊無盡的銀白色向遠方蔓延開來,似乎世間只有我一個人形單影隻,而我,永遠走不出這片白色的虛無,永遠走不到盡頭,得不到依靠。

  1

  我叫煙洛,三月煙花的煙,洛水之濱的洛。

  胭脂醉是江南最負盛名的繡坊,不僅繡功工細緻出眾,繡娘也個個出落得如花似玉搖曳多姿,老闆娘更是美人胚子一個,柳葉冷眉下一雙眼睛泓如秋波,大紅的衣衫反倒襯出了搖曳多姿的味道,那細膩滑潤的肌膚仿似豆蔻少女,而那雙精於世故的眸子裡卻是少婦一般的成熟。胭脂醉的繡品下至書香門第的小康之家,上達帝都天庭的萬千後宮,其手段可見一斑,便是這三山五嶽有頭有臉的人物都得稱她一聲「紅姐」。

  我也畢恭畢敬地喚了聲:「紅姐。」

  紅姐轉過頭看著我,連帶著她身後的一干姑娘們都在看著我,那一雙雙猶帶風華的眼睛裡閃爍著算計、陰謀、幸災樂禍或者擔憂的光芒。

  有人的地方便有紛爭,女人的世界更是如此。

  我安靜地站在胭脂醉的大廳裡,傻笑著面對眾人。

  紅姐拿出一件沾著血跡的男人的內衣扔到我面前,「這是小青在你的房間找到的。怎麼回事?我胭脂醉不得留有男人的規矩你可知道?」

  我心裡一顫,看了眼那件內衣,哧哧地笑了,手指夾起那件血衣湊到鼻子前聞了聞,用很緩慢的語調說:「喲,這不是前天京城來的那位爺的內衣嗎,怎麼讓小青找了出來?」

  翠珠晃了晃手裡的絲緞扇面,「這上面怎麼就見了血?難不成……」

  胭脂醉裡繡娘共六十人,以賣出繡品的總價分為三等,按等級領取酬勞。而我憑藉著僵硬的雙手勉強入眼的繡功能攀上一等繡娘的位置,不得不感謝半年一次的繡品展示大會,那一日的收入讓我從無名小卒瞬間閃耀台前,面對閃閃黃金啞了聲音,自此順道成了這胭脂醉裡爭名奪利戰場上的眾矢之的。

  她們與我為難也是人之常情,同我一樣,都是為了生存。

  翠珠這帶著九分暗示的話一出,繡娘們笑成一片。

  我在這樣一片奚落的笑聲裡撩起了衣袖,白皙的胳膊上一個滲著血的牙印深入皮肉,清晰而猙獰。「姐姐們難道不知道越有錢的人就越變態,生生地把我咬出血來,要用這血染了絲線繡花樣。這一百兩真是來之不易呀,嗯,還是黃金。」

  「一百兩黃金!」抽氣聲四起。

  我本著做一個高傲的繡娘的人生目標,揚著高傲的頭,安然地接受大家羡慕或者嫉妒的眼光。

  若是命運不給我低調的生活,那至少讓我挺直脊背吧。

  紅姐的眼裡閃過一絲如月華般朦朧的冷光,繼而淡然地說:「沒事了,該幹什麼都幹什麼去,可有一條姑娘們都給我記住了:你們私底下的小手段小伎倆紅姐我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過去了,但要真是壞了我胭脂醉的規矩就……」

  胭脂醉的後院理論上是不能有男人進入的,尤其是繡娘的房間,但對於我,不,應該說是對於某人,紅姐亦是無可奈何。

  聽完教誨,我晃著小蠻腰一搖一搖地上了樓,走進房裡背手關上了房門。我的房間在胭脂醉二樓的回廊深處,相對安靜些。我側耳聽了一會,確定沒有刻意窺探的人才對著眼下空無一人的屋裡說:「小女子今天上午瑣事纏身出去了片刻,敢問大俠做了些什麼?」

  一聲細微的落地聲,自梁上跳下來一位臉色有些慘白,腳步有些虛浮的受了傷的武林低手,青色的長衫破破爛爛滿是暗紅色的血漬,下巴上密密麻麻地長了一圈胡碴,一雙褐色的眼珠子倒是有點大俠的味道,神采奕奕。他笑了笑,我很喜歡他的笑容,乾淨而豪邁,如同記憶中那斷崖上一排一排蔓至整個山間的松柏,在碧藍如洗的天空中放眼望去竟與天際連了邊,有點豪氣干雲的氣勢。

  「本大俠今個身子尚虛,虛度了半日也就擦了把劍。」

  「是嗎?」

  他看我面色不善,又皺眉思索了片刻,才恍然大悟一般,「哦,對了,是有那麼一件大事來著,和我一起來的那只蒼蠅,今早失足跌進茶碗裡淹死了。我苦思了半日,覺得還是水葬了它吧。」

  我把那件染了血的內衣扔到他身上,氣鼓鼓地指著他說:「大俠你倒是給我說說,大白天的你獨自在屋裡脫下內衣是為了什麼?脫就脫了,你想對著四面牆壁展示一下你健碩的身材我沒有意見,可是能不能麻煩你把血衣收好,不要恰好被別有用心的人撿了去。」

  大俠見我真生氣了,才收起方才的玩世不恭,低聲問:「給你惹麻煩了嗎?」

  「嗯,一百兩黃金,趕緊給我。」

  大俠試探性地盯著我看了一會兒,「你……你說真的?你這個謊話怎麼編排的,怎麼這麼貴?」

  於是我找了凳子坐下,喝了口涼茶,給他講了我臨危不亂的隨機應變。

  大俠聽完後呆了約莫半炷香的時間,仰天長歎,「我原本不知道咬你一口原來這麼貴。」

  嗯,是的,本姑娘胳膊上血淋淋的牙印便是拜這位大俠所賜。

  那晚我給他包紮傷口,他人已經是昏迷不醒的了,警惕性倒是不低,我一把金創藥灑在他腹部的刀口上,緊接著胳膊上就是一陣劇痛,做好人的代價果然是血淋淋的。

  我哼了一聲,「那是當然,像我這麼高傲的繡娘,都見血了這價錢能低嗎?翠珠、金珠、銀珠那幫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粉頭們卯足了勁等著看本姑娘出醜,你說在這麼關鍵的時候我能自甘墮落、自降身價嗎?」

  大俠身子一抖,本來就慘白的臉色猛地又是一陣慘白,其實我一直認為大俠雖然嘴上比較欠揍但是修養很好算是個正人君子,自然是受不住我這麼生猛的話題。

  隔了半晌,大俠才從沉默中回過神來,問了我一個八竿子打不著的問題,我覺得他是故意在岔開一百兩黃金的話題不想給我錢。他說:「煙洛,為什麼叫我大俠?」

  嗯,我托腮想了想,自從大半夜的把半死不活的他抱進屋子,他身上觸目驚心的劍傷和他手裡攥著的生銹的鐵劍就讓我不自覺地給了他一個江湖人的定位,而直覺告訴我他不是壞人,那……在我貧乏的江湖詞匯裡就只剩下劫富濟貧、鋤強扶弱的大俠了。我把這個想法跟大俠說了,順便表達了一下對他的敬仰之情,委婉地希望他下次劫富濟貧的時候能捎帶著扶我一下,失手受傷的時候能離我的屋子遠點昏倒。

  大俠聽完我赤裸裸的讚美之後並沒有表現出半點的喜悅,大概是接受表揚太多習慣了。他神態鄭重地對我說:「煙洛,你還是叫我蘇吧。我也遠沒有你想的那樣偉大,我的手上沾著很多人的鮮血,他們也不都是壞人。」說完還惆悵地一聲歎息,生生地讓氣氛昇華了一個檔次。

  理想和現實總是有差距的。

  我試探性地問了句:「那你是被仇家追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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