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我以千面侯君心 | 上頁 下頁
一五六


  「嘿嘿,幹嘛?跟兒子培養感情!」丁果兒被輕輕地「扔」到了床上,床帳隨即擋住了氤氳開來的春光。

  方亦男住的苑子裡,種著田田的荷。此季花尚未開,葉卻茂盛得很,也不知是那彎彎繞繞的響木橋故意隱身於荷葉之中,還是頑皮的荷葉將其藏了起來。方亦男引著穆賽迂回在著曲折的木橋上,腳下叮咚作響,身畔蟲兒低飛,遠觀近望,都是一副和諧的美眷圖。

  親水準台之上,早已擺下一桌豐盛的酒菜。方亦男拉穆賽坐下,嬌羞地解釋著:「豆腐哥哥,知你不喜生人,所以,我就叫爹爹把閒雜人等都擋在苑外了,你不必拘禮哦。」

  穆賽淡淡一笑,摸摸她的頭道:「你大可不必為我如此的。」

  「哪有……我自己也喜歡這樣……」

  苑外,可憐的方梟做賊一樣扒上牆頭,遠遠地偷窺。乍一看那年輕男子天邊一樣遼闊的髮際線,偉岸的身材,方梟不由地眯了眯眼,定睛再一細瞧,那似曾相識的眉眼……方梟的記憶一下子拉回到去年跟蒙古的那場惡戰中,那雙鷹隼般犀利陰險的眼睛——方梟的心猛地沉了一下。天意弄人啊,縱是他再嬌慣這個小女,他也決不能拿她終身的幸福開玩笑!思前想後,方梟不打算坐視不管,於是堅定地拔腿向苑內走去。

  「小乖,不給爹爹介紹下你的客人麼?」離平臺還很遠,方梟就大大方方地招呼了一句。

  方亦男急急起身迎上去,小聲嗔怪道:「爹爹,不是叫你偷偷看麼?你怎就進來了?!」

  方梟故作一臉難色:「乖啊,太遠了,爹爹看不清唉。」

  「草民見過侯爺。」就在父女倆小聲嘀咕著的當口,穆賽從容不迫地站到方亦男身後,不露聲色地打量起這尊天朝的「守門神」、叫他父汗最頭疼的對手。憑著直覺,穆賽便認定,過往關於這位侯爺驍勇善戰的種種傳奇,似乎都不是捕風捉影的誇大只說。單就那淡定從容不羈豪放的氣度,就叫穆賽心服口服欣賞不已。

  與此同時,方梟也在打量著眼前這個以前在戰場上從未與之交過手的蒙古小世子:一身布衣掩不住與生俱來的氣魄,五官俊朗的臉上,沒有他爹的暴戾,也沒有他大哥的狂妄,更沒有他二哥的懦弱,卻獨有一份自信的淡定。看來,這幾年中原平民生活對他的磨礪,足夠他韜光養晦蓄勢待發。方梟由衷感歎,女兒真是好眼光!看著笑靨如花的女兒,方梟心頭一陣恍惚,舉天之下,除了眼前這戰神一般的男子,還會有誰能配得上她?!若不是顧忌他那蒙古世子的身份,若不是摸不透他接近愛女的真正目的,方梟實在很想今夜就留他跟女兒洞房!蒼天弄人啊——

  「爹爹~」被晾在一邊的方亦男不滿地扯扯方梟的衣袖。

  「哦哦,小乖啊,你梅世伯給你帶了壇你最喜歡的小甜酒,你快去小廚房取來,也給你的豆腐哥哥嘗嘗,快去!」方梟藉故把她哄開,看著方亦男喜滋滋地跑遠了,方梟才轉過頭去問穆賽:「英吉可好?」

  穆賽淡淡一笑:「多謝侯爺掛念,父汗一切安好。」

  方梟點點頭,背過身子負手道:「小乖想要嫁你,以你我身後的家國立場,你怎麼辦?」

  「侯爺的意思我明白,以眼下的形式,縱是侯爺同意這門婚事,為了丫頭,我也絕不會娶她。」

  「哦?」方梟猛地轉過神來,「你在玩弄她?」

  穆賽眨眨眼,笑道:「侯爺言重了,我現在無權無勢,拿什麼給她幸福?只是,侯爺若是希望看到兩國化干戈為玉帛的那天,就把丫頭給我留著,我的大妃,非她莫屬。」

  「小子,口氣不小哇。」方梟贊許地大笑。

  「如此看來,侯爺便是同意了。」穆賽斟滿兩碗酒,端起一碗朗聲笑道,「岳父大人言出必行,小婿先幹為敬了!」

  方梟輕輕晃動著盛著滿月的酒碗,無奈地笑問自己:「我怎麼覺得我把閨女給賣了?」

  穆賽卻並不接他的話茬,轉而正色道:「侯爺,京城我不便再留,丫頭鋒芒初露,自是有人盯得緊,縱是心裡坦蕩,可我也不想叫她無端背上通敵叛國的罪名,就此別過。」說完,穆賽點水離開。

  方梟喃喃道:「丫頭果然沒看錯人……」搖頭笑笑,方梟仰脖喝幹了碗裡的酒。

  「爹——豆腐哥哥~」

  聽著方亦男由遠及近雀躍的聲音,方梟突然有些頭緊,仰天長歎:「臭小子,你走了,我怎麼給她交待?!」

  「爹爹爹爹!豆腐哥哥呢?如廁去了麼?」方亦男小心翼翼地放下酒罈子,四處張望著。

  「走了。」

  「走了?!」方亦男的小鳳眼兒瞪到最大,沖到方梟鼻子底下,嗔怪道:「爹爹你還真把他嚇跑了?!我不是給你說了嗎豆腐哥哥臉皮兒薄,不經嚇的麼……」

  「乖,你豆腐哥哥突然想起爐灶上還支著豆腐鍋,他怕燒糊了就先走了。」方梟胡亂編著瞎話,恨不得把自己的口條抽出來當豆腐烤烤。

  「你騙人!爹爹你壞死了!你老實說,你是不是覺得豆腐哥哥沒錢沒權才趕他走的?!你勢利眼!我不理你了,明天我就跟他私奔,生一群小豆腐!」方亦男捂著臉跑回屋了。

  乖啊,他要是沒錢沒權,那爹就是要飯的了!方梟嘴裡一陣發苦。

  方亦男倒底沒能私奔成功,第二天一大清早她就去找穆賽,卻發現豆腐店已是人去店空,她的豆腐哥哥一個字兒都沒留給她,就那麼不聲不響地走了。極度悲傷之下,方亦男大病了一場。

  穆賽這一走便是杳無音信的兩年,在這兩年裡,上天很仗義地幫了他一個大忙,在他回草原之前,他上面的兩個兄弟便雙雙死於惡疾,他順理成章地成了大統的唯一繼承人。

  兩年後,當昔日的「豆腐哥哥」以蒙古新汗的身份重新站到方亦男的眼前時,方亦男生平頭一次真切地體悟到什麼叫「悲喜交加」。更叫她消化不了的是,他興師動眾地前來京城,卻只為娶她回去。方亦男因此而逃,倉皇不知所終地、像只沒頭蒼蠅一樣亂拱亂撞地逃了,一路狂奔,失心地狂奔,不知不覺地便被自己的兩隻腳帶到了豆腐店的門前。扶著門框子,方亦男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被她強行封壓在心底的記憶此刻終於得到發洩,伴著飆飛的眼淚盡數翻滾出來,直到她被帶進一個熟悉溫暖的懷抱裡。

  「丫頭,現在跑可以,大婚那天你可不許跑嗯?」

  「你這個——」

  「噓——」穆賽把懷裡的人倒了個個兒,叫她面對自己,「你想罵什麼我全知道,就不要浪費口舌了嗯?留著它們,我們幹點別的——」說著,一個壓抑已久飽含思念之苦的吻近乎瘋狂地砸了下來。

  幾天後的洞房花燭夜。

  穆賽連唬帶嚇地轟走了一干前來鬧洞房的親朋好友,整個世界終於安靜了下來。穆賽深吸了一口氣,屏住呼吸閉著雙眼挑落了喜帕,再睜開眼時,便對上了那雙叫他朝思暮想幾欲抓狂的鳳目。

  「夫君~」滿室耀眼的赤紅之中,唯見媚波流轉,脈脈傳情。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