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皇后策 | 上頁 下頁 |
一六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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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娥們因皇帝發怒,都不敢靠近,也就無人服侍我。我的頭髮往下滴著水,像是淚珠。 天寰無聲咧開嘴角,拉過一塊藍布替我擦乾了頭。他的唇型似乎在說:睡吧。 我鬆開他袖子,他用那塊藍布抹幹了頭臉,悄悄配上自己那把舊劍。 我乖乖的躺到床上,用手指碰了碰太一的腿肚子。天寰跟過來摸了摸太一的頭頂,又摸了摸我的頭頂,才熄燈出門。黑暗中,我用手摟住太一溫暖的小身體。 太一的胖手掛在我的肩上,他模糊的叫著:「家家。」 我在夜色裡拍著他,強迫自己儘快入睡。但心腸裡頭打了結,呼吸難以順暢。直到風雨狂起,我才進入夢鄉。 我睡到醒來,那風雨非但沒有減弱,反而夾雜著雹子打向窗子。堅固的行宮建築,都被吹得搖搖欲墜。不知道洛陽的百姓會怎麼樣?我抱著驚醒的太一道:「不怕不怕,家家陪著你呢。」一邊披衣趕出了帳幕。圓荷依著惠童,迎向我道:「皇后?」 惠童忐忑,好像跟我想到了同一件事。天氣驟變,不是祥瑞。就像那年冬天下了暴風雪,阿宙殺大臣,闖宮……釀成一場危機。我正色道:「去請羅夫人,集中宮中諸人,在此殿護衛皇子。百年呢?」 「百年跟隨萬歲出洛陽了。」 「喔,既然如此,宮中缺乏秉筆的宦官,惠童你代行其職吧。」我不假思索的吩咐。 惠童身子一搖,我說:「天氣突變,本宮甚為關切。天亮之前,洛陽府,並城內扈從的趙顯將軍,都應將風雨災情報告與我。他們不來,你就坐著我的馬車去催問。」我環視紛紛聚集而來的宮人:「不用慌張,天公忌憚的是人心而已。國難當頭,若有人敢於借天象做文章,我不會饒恕。在宮裡當差,處變不驚,是第一等的脾性,若沒有養全膽氣,就在這個殿堂裡養起。」 經我一說,風雨催折屋外竹木裝飾,也無人敢於大呼小叫了。 太一倒也沒有哭,只是抓緊了我胸口的衣服,他瞪圓了眼睛,好像不明白老天為何雷霆震怒。 「你要長大,不知道要經歷多少這樣的黑夜呢。沒有爹爹,還有我,沒有我,還有太一自己。」 我告訴太一。 太一眼珠子一轉,笑出了聲,好像有人存心與他鬧著玩。過了一個時辰,洛陽尹並城內駐軍,都派長史前來向我報告城內的情形。我聽聞城內各街巷都有人把守,裡巷間百姓都安心,不禁點頭,又命人賞賜侍者。 洛陽府尹向宮內派了一名通曉地理的老人來,我將太一交給阿若。隔著屏風,細細與他談論河南周圍的山河地形,又論起天氣的古怪。老人道:「皇后有所不知,這片雲倒是從南邊移過來的,前幾日,山東也是暴雨成災,所以趙王殿下和南朝軍隊暫時休戰。可是前天,雨勢逐漸變小,轉撲來河南,輪到洛陽周圍了。五殿下倒能施展,可那南朝的白衣秀士就不能動了。」 我問:「凡事都有陰陽五行作用之間,您看這場大雨與戰事有何影響?」 老人身子一佝僂,白眉毛活像道觀裡的老君,抖了抖道:「小人占卜,大水沖了龍王廟。五殿下危險。小人活了七老八十,並不怕死。雖然不懂兵法,但看得來天象。我們的萬歲年輕氣盛,有冠代之驍勇。唯獨不服於天。昔日為他斬殺的博士巫師,數量之多,到了讓人不敢言語的地步。皇后見到萬歲,要是能以中宮的力量規勸皇上多加小心,保全皇弟。」 「是這樣,多謝老先生的提醒。萬歲聖德,想來絕不至於怪罪你的。」我攙扶起跪于地上的老者,命人送他回去。我瞧了眼奔波於官府軍營的惠童,道:「我來口述,你差人將洛陽的情況隨時馳報於皇上。」 惠童雖是氣喘吁吁,倒也能忍受辛苦。我說的快,他走筆如飛,我不禁暗自稱讚。 這場雨倒是沒有沖了龍王廟,可足足下了兩日。此間,上官一直閉門不出,似乎是在盤算什麼。我還沒有來得及去拜訪謝如雅,他倒拖著病弱的身體來見我了。 「姐姐,我好得差不多了。聽說你調度洛陽災民需要人手,讓我來分勞。」 我看著他笑:「你臉色還綠著呢,就別心急。離了你們,我這個皇后也能當。太子走了,你是該鬆口氣了。你對太子並不是無情。你倒是也為他出謀劃策了,只是為了他不被北朝利用。」 如雅眼眉斜飛,點了點頭。 我歎息:「唉,我都猜對了。太子來洛陽,你不能視若無睹。可你教他韜晦裝瘋,避開了賣父賣國的危險,還是犯了皇帝的忌。好在你早早將詔書玉璽拋了出來,皇帝就無暇注意你的小心思了。最多認為,你是我的忠實臣子而已。如雅,我這幾天為雨所困,反復思索。你說我跟你,都執著什麼呀?天下弱肉強食,不是我父親的手書可以更改的。至於皇朝正統,玉璽是一件,人心和地域,更是關鍵。詔書在你手中,玉璽在哪裡?你靠近我說,只讓我一個人聽見就好了。」 如雅湊近我道,一字一句:「姐姐,到今天我再也不想隱瞞了。詔書是我根據野王笛的線索找到的,原來詔書就在我謝家之內。我偷偷的請母親找到了。你結婚之前,家從兄謝弘光來北,轉交我的衣裳內,就有這份詔書。現在它又被我藏好了。只要你需要,我隨時可以拿出。 按照詔書背面的符號,我斷定玉璽藏在袁夫人當年所居的昭陽殿內。這玉璽,只有北方攻下南朝,才有可能重見天日。因為武獻帝不曾預料公主遠嫁北方,所以不能轉移出宮禁。「 我嗯了一聲,注視著如雅:「若玉璽落入南朝宮妃手裡,倒是棘手。就不能先取出來?」 如雅摸摸下巴:「很難。我來長安事前,大將軍蕭植有所委託,希望姐姐在北朝能給他多一條選擇。蕭植數年之前,就秘密收養了青年梅樹生。梅能進入中樞,蕭植是暗地裡使了功夫的。蕭植雖然為南帝倚仗,但因為與先帝,家父剪不斷的聯繫,南帝周圍的奸佞,對他時有威脅。他不得不有所提防。他這次發兵北朝,破釜沉舟,一旦成功擊潰元君宙,逼退皇上統一的氣焰,南朝如何能容他功高蓋主?因此我這幾天猜想:他與梅,是另有打算。這個算盤,好像是要另外扶植皇位繼承人。雲夫人長袖善舞,但得不到滿朝信任。太子孱弱,是傀儡的好人選。可太子之後呢?所以他絕對不肯放棄與你的聯繫。」 「我怎麼會和他聯繫?」我笑了一笑。蕭植進則取南朝,退則是擁戴新王。等我拿著詔書玉璽出現,他還能再退一步,變成先帝的大忠臣。 「姐姐不必與他聯繫,姐姐要避嫌。但我謝家私下與梅,還是有聯繫。姐姐,要是萬一有人殺了你父皇,還要殺你,你就束手就擒,甘心去黃泉?我知道……我知道。」他喃喃,因病而疲倦的臉上,呈現出一種被針砭般的痛苦表情:「姐姐,不是有人預言,你會被你最愛的男人殺死嗎?那不會是我,也不會是上官,有的只是元家的父子兄弟,不是嗎?元天寰是獨裁天下,是把先帝逼上黃泉的罪魁,你還騙自己說你不知道?」他厲聲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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