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皇后策 | 上頁 下頁
一二四


  第二日我起得晚了,天寰已不在府中。我讓圓荷瞧瞧惠童在哪裡,圓荷說惠童哪兒都找不著。

  我歎息一聲。決定微服斂跡的到觀音寺裡去拜觀音。觀音寺後院有一尊秘藏的觀音,我到了涼州後,就去拜過。鎮寺之寶臥嬰吊燈也被阿宙送給了我。這次能有孕,無論如何都該虔誠謝謝菩薩的。我在觀音堂獨坐了一個時辰,才聽到外頭有腳步聲,竟然是阿宙。

  我吃了一驚,躲到了簾幕後,只見阿宙也不帶隨從,只是雙手合十,在蒲團上磕了三次頭。

  他鳳眼裡反射出菩薩守持的蓮花,落寞而安靜,並不像往常活潑的太尉王。我正打算脫身出門,阿宙卻高聲說:「小蝦你走了?」

  我只得走出來說:「我謝完菩薩,當然要走了。可是也要謝謝你,你幫我祈願是靈驗的。」

  阿宙笑了笑,眼尾一挑:「你能有喜,我也替你開心。看你的神色比前面輕鬆了許多。」

  我老老實實的回答:「嗯,我要沒有孩子,這皇后太難做了,再說皇帝心心念念的就是一個繼承人。君王寵愛,得不到才是理所當然,得到了也不能心安理得。何況我是南朝公主,這次他不讓我去長安,獨自處理南朝進攻,現在我想,也是為了避嫌。他不提,我也不好追問如何打南朝。你說是嗎?」

  阿宙點頭:「大哥這次竟然派了年老的中山王去對付邊境的南軍,讓我匪夷所思的很。中山王雖然德高望重,但並不是打仗的好人選。從先帝時代至今,老皇叔從未指揮過一次大戰。雖然老皇叔他向來蒙受大哥寵信,但……」他的劍眉蹙起,尷尬的對我一笑:「好沒意思的事。而且還在菩薩面前,當著你說。」

  中山王?我張了張嘴,雖然不夠妥當,但皇帝在長安,似乎確實沒有將可派了。長孫老將軍護衛京畿,也是十分重要的……天寰在西北,時間絕不會長,阿宙低頭沉思,好長時間才說:「我想回到長安去,大哥是什麼意思呢?」

  「阿宙,給你句實在話:你直接去問他,比對我說要好。」我覺得累,靠在佛龕前。阿宙默默無語。我看他眉頭深鎖,不禁笑道:「雖然是太尉王,但見了大哥,你還是個小弟弟吧?自家兄弟,為何要有隔閡?你也知道皇帝不插手西北軍事的道理,阿宙你想涼州城外的萬匹駿馬,你身邊的一流謀士,打下西北的奇功,都是他給了你的。連我有孩子,你都比我先知道。你要說皇帝對你不好,又對得起誰?」

  「我從沒有說大哥對我不好。」阿宙有幾分惱火:「不過他帶走惠童……對了,你知道雪山裡的星圖嗎?」

  「星圖?」我詫異道,卻見外頭主持和其他幾位高僧走了進來拜見,我只好和阿宙收了話頭。

  天寰直到第二天才回來,惠童卻不見了。他袖子上沾了點酒氣,神色異常的凝重。但我沒有問他一句話。他似乎十分累,倒頭就睡,睡完了起來批閱奏摺,成日不出房門,直到神醫子翼先生到達涼州。子翼先生鶴髮童顏,笑容可掬,衣衫上藥香撲鼻。他給我診脈,耐心到我不耐煩為止,我緊張的問:「先生,難道我沒有身孕?」

  他本來在笑的面孔又加了一道笑紋:「切莫多心,皇后有孕月餘了,老朽絕不會弄錯。」

  我松了一口氣,子翼先生從包袱裡取出一個小小的枕頭:「這是個定神的藥枕,老朽新制打算獻給皇后的。皇后若不嫌棄,可以試用。」

  我接了道謝,又說:「老先生?我來涼州受了驚。身體不舒服,孕婦都是這樣的嗎?」

  子翼先生撫髯,環顧左右:「都是這樣,都是這樣的。……皇后,記得試用枕頭。」他提著東西退出,我睡在那個小枕頭上閉目養神,不一會兒,睡意襲來。我連忙掐了一下臂膀,子翼先生好像就在屋外,是要哄我睡覺,跟皇帝詳談?我不禁得意,我現在不是小孩子了,就要當上母親,當然不會受騙了。許久,天寰在門外輕聲喚我,我假裝睡著,等他關了門,我才踮著腳聽他們說話。子翼先生的聲音非常清晰,雖然離了不近,但我還是聽到了。

  「皇上少年的時候就一直擔憂子嗣,老朽當日就勸說您定心於一名女子,專一燕好,這樣才可能有孕……」

  「老先生說的對。合適的女子,近年才找到。朕是只有她一人的。」天寰口氣淡淡的。但我聽了,不由自主一陣高興。

  子翼先生歎氣,說:「老朽愛說實話:皇上正當壯年,此時有子也並不晚。但皇后年齡太小,

  懷孕產子,絕非易事。」

  「她……已經滿十七歲了,這年齡,似乎……也可做母親了吧?」天寰不太確定的問。

  「她幼年可能環境太差,缺乏調養,身體稟賦不佳,漸成外強中乾之勢。外加她中毒過,雖然以強力驅毒,但底子就更不好。以她的體質,皇上娶來她之後,理應給她善加調養幾年,到了滿二十歲再受孕,才可沒有危險。皇上在婚後,有否注意給她滋補身體?」

  「……我……我沒有……朕忙於國事……她看上去並不體弱,人也長得高。」天寰低聲道:「是朕疏忽。」我心頭一跳,雖然看不見天寰,但可以想到他的表情。神醫自然是神醫,但是天底下哪有男人討來成年夫人,養個三四年後,再行圓房的?我不以為然,我自覺身體並不差,民間到處是幼年生活苦的女孩,也不是一個個生孩子?

  「皇上與上官雖然都是好大夫,但你們對婦產方,缺乏臨床經驗,疏忽也不足為奇。恕老朽直言,成為北朝皇后對一個無親無故的南朝公主,恐怕壓力極大,她的脈象是長期心情抑鬱造成的虛弱。這個子嗣,以老朽的醫道,應該可以出生,但……」子翼先生放低了聲音。

  天寰一句話都沒有。喜鵲圍繞草堂嘰嘰喳喳。哎,孩子對我不利嗎?若是那如來寺的和尚說的是孩子殺死我,那倒也是一樁好事吧。總比其他答案,來的簡單。我苦笑了笑。神醫說的真是,我回到床上躺好,推開那個藥枕。

  又捱了好長的時間,我才感到天寰進屋來。我閉著眼睛,只覺得一雙微涼的手小心翼翼的撫摸我的手臂,又若有若無的接觸我的臉頰,才碰到,又離開了。他靜靜的坐在床沿,毫無聲息。我忍了許久,真想自己能入睡算了,但心裡越來越煩,不得不張開眼睛。天寰的側影是我所見最美的,黑眉斜入鬢角,鼻子高挺,唇色淺淡如花瓣,沒有半點俗世氣息。但他眼神有幾分呆滯,愣愣的望著窗子裡的陽光,好像沒有我,只剩下他孤身一人。

  「天寰。」我叫他,他看向我:「醒了?」

  「我沒有睡著。我都聽見了。」我直截了當的說。

  天寰低頭,捏了捏我的手:「孩子我很想要,因為他身上有南北兩朝皇帝的血液,是最合適的統一天下的主人。等你生下孩子,再好好調養,以後未必再要其他孩子了。」

  「我不怕,一點都不怕,。」我直視天寰:「你可是元天寰,這種事情本來不必你來擔心。神醫也和著名的預言者差不多,不可全信,而且還有機會改變。要是我這人會害怕,當初就不必逃離南朝。不過,我可是一點都無憾無悔。假如我順順當當和你結婚,也沒有那麼多故事了,你也是不會喜歡上我的。而我在南朝再呆一年,就被他們毒害的永遠生不出孩子了。我和你結婚,有無數快樂的時候。我小時候跟母親在冷宮裡相依為命,沒有吃沒有穿,人人都蔑視我,我只要有了母親還是很快活。後來能嫁給你,太極殿裡是我們兩個人的宮。我應有盡有,為什麼不快活?」

  天寰抱住我:「南朝本來是你的,幾年以後,我將把整個天下送給你的兒子。」

  我笑了:「我要是生了女孩兒,可怎麼辦呢?」

  天寰也笑了,他挺起胸膛,對我說:「我的女兒為何不能當女皇?」

  我大笑,耍賴般的趴在他的大腿上,我笑停了,才問他:「天寰,關於南朝進攻,我就問一句:你為何用中山王為統帥,你就不怕出師不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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