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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


  「先生考慮仔細了?在下千里之行,唯有失望而回?」那人聲調平靜。我不禁好奇地向外窺視。

  茅屋前正佇立著一位白衣少年,對比上官先生超然的美,這少年顯得木木登登的。

  上官先生環顧四下,找了一小筐乾果給他,「嘗嘗吧。」

  白衣少年吃了一顆。上官先生問:「昭維,你回去要和北海公主成婚了?」

  那被他喚作昭維的白衣少年點頭。

  一陣安靜。白衣少年才說:「在下倒是心甘情願的。世間女子,總有一點點缺憾之處。心思多的女人,累心。在下對皇上最為敬愛,與趙王又是知己。先生若覺得在下可憐,在下倒真難過了。」

  北帝之妹北海公主應和我同歲。此少年言談樸實,舉止老實,也是個不錯的人選。

  目送白衣少年離開後,上官先生才回屋,我決定和他說實話,「我名叫夏初,夏日伊始之意。方才那位少年……是北朝駙馬?」

  上官先生點頭,「他乃京兆杜家的杜昭維。城南韋杜,去天尺五。因他在朝廷只是一個著作郎,還不引人注目,所以北帝用他來試探我是否出山。我與他還有些淵源。家母在娘家——南朝琅王氏有詠絮之才名。她曾說,杜昭維如逢盛世,可成宰相。若天下太平,便是此人大顯身手之時。北帝雖然年輕,但用人富有深意,實在厲害。」

  「那先生為何不去為北朝效勞?先生要平定戰亂,一展宏圖,北帝總比昏聵的南帝好。」

  上官抽了一口冷氣,「北帝此人,好像是個十分詭異陰狠的人物。雖然說鳳棲梧桐,但也要看主人和謀士是否性格相合,不是樹大就好乘涼。我還在想……」

  連他都說北帝陰狠。元天寰,可算是惡名遠揚。上官先生跟我想的也差不多。不是元天寰強大,就可成為女孩子倚靠終身的良人。

  上官先生又說:「方才說到,你體內還有奇毒。但我從小到大並未遇過,好像並非北國之毒。這毒不能致命,但還是清除為好。可我不知毒的成分,還要等。」

  我眼皮一跳,過了好久才問:「先生晚間為我剔除毒素,是否準備施用麻沸散?」

  他搖了搖頭,端了碗水坐到我的床前,托起我的後背,喂我喝水。

  「喝吧。這是二月的梅花雪,裡面還有上年的桂花糖。你在我這裡,喜歡便可以天天飲。夏初,毒素今晚一定要剔除,但你極度虛弱,若用麻藥,恐怕會傷及頭腦。我若不用麻藥,你能撐得住嗎?」

  我沉吟片刻,已經預見了那種痛,但是又無能為力,而現在,能讓我依賴的只有他的目光,那目光像冷宮的暖陽,我只能抓住它,抓住了它才可能見到春天。

  我使勁點頭。

  「我會綁住你的手腳,你要忍一忍……」

  我搖頭,「不用綁住我!不過是肩頭上動刀,夏初能忍。」

  他反而有些躊躇,我又說:「夏初說行,一定能行。」

  他的腮上竟暈上了一抹粉色,將絲絹向竹筐一丟,絲絹正落其中。

  入夜,我又發了燒,神志倒清醒。

  上官先生來了,他的手中握著一把極薄而細長的刀。他俯下身子,在我的口中塞入了絲絹,柔聲道:「別傷了舌頭。」

  人靜,月清。當他解開我領扣的時候,我還是合上了眼簾。

  刀入肉的時候,我悶哼了一聲,隨著他的動作,我痛得幾乎昏厥,但是我並沒有亂動。因我那樣做,會讓他輕視我,也會讓他前功盡棄。我無論閉眼還是睜眼,只有無休無止的錐心的痛。我聽到自己壓抑的呻吟,像是在哭。一種奇怪的聲音,沙沙的……原來是刀片在我的骨頭上剔動……可怕……奇妙……還是疼……

  剔毒結束的時候,上官俯身注視我。他臉上汗涔涔的,眼裡卻閃動著一團金色的火焰。

  唔,是我母親留給我的黃金團鳳護身符,我戴著它挺過來了!

  上官先生為我擦乾冷汗,又拍拍我的額頭,但始終沒說一句話。

  我昏睡了過去。

  等刺骨的劇痛快散去時,我才睜開眼睛,呆呆地望著茅屋的頂棚。上官先生又走到我的面前,「夏初,你肯定經歷過更痛的事情。我遇到的女病人,都不如你。」他的聲音充滿憐惜,還有一種敬意。

  我笑了笑。他的手指撫上我的眼皮,溫柔地說:「再多睡一下吧,你可以把這裡當成你的家。」

  要是沒有他這句話,接下來的日子裡,我也不會安心地坐在他的藤床上,拿著他的書,喂他的白鶴。

  十多天來,我已經能活動自如,肩膀也是一日好過一日。

  上官先生是個有意思的人。我愛吃屋邊冷冽的山泉,他偏要去溫了再讓我喝。他自己常常喝酒,還辯解說,喝酒是因為有病,需要驅寒,可是我並沒有見他病過。

  我能夠活動的時候,他又教給我一些醫術,又傳授我做菜做飯的本事。我學得快,他也高興。讓我更安心的是,他從沒動過我的竹背囊,也從不過問我的家世來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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