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出牆記(62)_樁樁

六二

　　錦曦想起爹娘，又想起自以為對自己好的大哥，眼睛裡便浮起一層水霧，她無力地坐下，為人子女，豈能這般不孝。她輕聲問朱守謙：「可知我父親幾時回來？」

　　「聽說是十月。」

　　「好，我這就去北平尋父親。家中母親拗不過大哥，我又打不過他。他一心想讓我嫁給太子，好保自己富貴一生。我與他實在無話可講。」錦曦拿定主意，這麼一來，若是在鳳陽找不著我，還能拖上一拖。錦曦相信父親定會為自己做主。

　　她歉意地對朱守謙一笑，「鐵柱，不能陪你去廣西了，你在那裡人生地不熟，不過嫂子是廣西指揮使徐成的女兒，只要你對嫂子好，那徐成也會對你好的，再怎麼說，他也是我們徐氏一族的人。」

　　「錦曦，不用擔心我，我還擔心你呢。」

　　錦曦覺得前景似迷似霧。下山不到兩年，就有種強烈的無力感。縱是如此，但想起自己還有一身武功，可以自由往來，和別的大家閨秀比起來，已是好了許多，便笑道：「這事冷一冷也好。我也不知道朱棣怎麼會突然冒出這個想法，還是等見了父親再說吧。」

　　第二十二章白衣贈馬藏心機

　　尹白衣只是憨笑。錦曦便再不問別的。江湖中常有深藏不露的高手。尹白衣來歷可疑，錦曦卻極喜歡他的笑容，和燕十七一般溫暖燦爛的笑容。

　　當晚錦曦便收拾包袱趁著夜色出了靖江王府，此時南京城正在修建，她尋到一處空地兒出了城。月色當空，錦曦獨自在路上行走，夜涼如水，樹影清晰可見。太子的意思她早知道了，卻斷然沒有想到朱棣會為她在皇上面前與太子相爭。為什麼呢？錦曦心亂如麻。

　　若是有馬就好了，錦曦晃了下腦袋，想找個地方休息。突然想起燕十七曾告訴她如有事可去城東破廟。錦曦辨認了下方向，往城東走去。

　　離城兩裡真的有座破廟，錦曦遠遠瞧見裡面生了一堆火。她遲疑了下，想到裡面也許會是在此過夜的乞兒，便走了進去。

　　破廟裡坐了個身穿布衣的人，三十左右年紀，身形高大，濃眉虯髯，露出憨憨的笑容，一張臉顯得極為和善。

　　「兄台請了，在下趕路，城門早已關閉，才尋到此處想落腳歇息一晚。」錦曦笑著道。

　　那人也回了個笑容，道：「在下尹白衣，也是錯過時辰，所以只能在破廟借宿一夜。」說著讓開一處地方讓錦曦坐下。

　　他的嗓音喑啞低沉，錦曦覺得他的笑容很有幾分熟悉，驀然就想起了燕十七溫暖燦爛的笑容，心頭一酸，她怎麼敢接受燕十七的深情？此時的她對感情困惑至極，深知此事以後由不得自己做主，燕十七的溫暖也只能是印在心裡的陽光光影。

　　過了會兒，尹白衣從灰堆中刨出兩個白薯，遞了一個給錦曦，「公子若不嫌棄便吃一個吧。」

　　錦曦笑著搖頭，「你吃吧，我還不餓。尹兄是去南京城做什麼呢？」

　　「親戚在南京做生意少個幫手，我去幫他。」尹白衣笑了笑道。

　　「哦？聽口音，尹兄是鳳陽人士？」

　　尹白衣邊吃白薯邊道：「對，我是鳳陽人。今年家中受災，朝廷兩度賑災，難關是渡過了，不過，種田總種不出什麼好前程，就想著投奔親戚，到南京另找個出路。」

　　錦曦才從鳳陽回轉，一聽說是鳳陽，就起了憐憫之心，想起皇上兩度賑災，便笑道：「朝廷對鳳陽一帶受災百姓兩度賑災，百姓應該有好日子過了吧？

　　「唉，雖是如此，百姓還是難啊。」尹白衣歎道。

　　錦曦仔細觀察尹白衣，見他天庭飽滿，雙目清明，雖身著布衣，面目無奇，卻另有種氣度，「如此先恭賀尹兄在南京城大展拳腳找到好前程了。」

　　「對啦，還未問公子如何稱呼。白衣相面算命也是極准，長夜漫漫，不如讓白衣為公子算上一算。」

　　錦曦笑著伸出手去，「在下謝非蘭，尹兄瞧出什麼沒有？」

　　尹白衣仔細看了看錦曦的手紋，又看了看她的面相，面露驚疑之色，「公子，你怎是男生女相？且貴不可言。奇怪！」

　　錦曦一驚，笑道：「尹兄說中一半，非蘭正是男生女相，家中也有幾畝良田，貴不可言卻沒說對。」

　　尹白衣搖了搖頭，又道：「謝公子的命相肯定是貴不可言，非富即貴，正犯桃花啊！」

　　錦曦心中又是一動，「家中正張羅著給在下定親，尹兄再看看，這親能成嗎？」

　　尹白衣又仔細瞧了瞧，笑道：「能成！你瞧，這姻緣線中途雖有波折，往下卻是平坦無分岔，必是良緣。」

　　良緣？錦曦苦笑，縮回了手，頓時興趣全無，靠著牆合上了眼，「多謝尹兄吉言，明日還要趕路，睡吧。」

　　她聽到尹白衣的呼吸聲慢慢平穩，漸有鼾聲傳來，方睜開了眼睛。錦曦看向神龕，當中一尊破敗的大肚彌勒佛憨態可掬。錦曦輕輕站起身，走到彌勒佛像旁打量，供桌上灰塵積了寸許厚，她怎麼也找不到能留下紙條的地方。

　　燕十七告訴她來這裡，必然有可供傳遞消息的地方。錦曦又仔細地找了一遍，終於發現彌勒佛嘴微張，亮亮的，似有油光，估計是經常有人觸摸留下的。她拿出一張紙條，在上面寫了"失蹤"兩個字，回頭看了眼尹白衣，手一揚，那張紙條便飛進了佛像嘴裡。

　　至於怎麼取出來，燕十七能不能看到，她便不管了。

　　錦曦相信燕十七肯定能猜出她的意思，她走回火堆旁閉眼休息。睡著睡著，她突然感覺有人接近破廟。錦曦大驚跳了起來，見尹白衣還在睡，便躡手躡腳跑到廟門口張望。月光下，十來個身著侍衛服的人團團圍住了破廟，也不再靠近。錦曦凝神一看，暗暗叫苦，來的正是魏國公府的侍衛。她尋思定是在等大哥。

　　想起大哥的武功，自己肯定打不過，錦曦沮喪不已，難道就這樣被大哥捉回去？

　　正心焦不已的時候，尹白衣睜開了眼睛，「小兄弟，你走來走去的做什麼？」

　　「實話告訴尹兄，我家中想為我定親，非蘭是偷跑出來的，現在家人找來了。」

　　尹白衣瞧她臉色灰敗，突然咧嘴笑了，「嘿嘿，幸好小兄弟遇到了我，不妨事的，跟我來。」

　　錦曦驚疑地看著他，尹白衣走到神龕前對她招手，「你躲在這下面，來人由我來打發。」

　　錦曦反正也出不去，想都沒想，一頭鑽進神龕下面，被灰塵嗆了下，強忍住。過了片刻，外面湧進一群人來。

　　「這位兄台，可見過一位衣著華麗的小公子嗎？」徐輝祖盯著尹白衣問道。

　　「沒見過。你是何人？怎麼半夜尋到破廟裡來了？」尹白衣裝作困乏，打了個呵欠。

　　「我手下一路跟她到了這裡，怎麼會就沒人了呢？」

　　錦曦的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兒，見徐輝祖的腳步往這邊移動，嚇得不敢動彈。

　　尹白衣不知做了什麼，錦曦只看到地面火灰被風聲帶起，然後就聽到大哥啞著嗓子道：「在下尋的正是親弟，兄台何苦要插手，多管閒事？」

　　「我最厭別人擾我，請吧。」尹白衣淡淡地道。

　　「你給我出來，非蘭！」徐輝祖恨恨地道。

　　錦曦從神龕下爬出來，不敢看大哥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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