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宮育兒(50)_魚易雨

五〇

　　幾個人商量了一下，決定先去看看買下的幾塊田，有一塊還未租出去給人種的，也得自己去看看。

　　去完田裡回來，幾個人又商量把沒租出去的田留著自己種一些東西。李月荷笑笑說：「種田的事倒不急，我們先挖個茅坑吧。」一語才完，玉蘭和碧玉倒先紅了臉。自打來了這兒，每人房裡放了一個馬桶，每早要倒馬桶有點傷神，玉蘭和碧玉以前也是不做這些事的，都是小丫鬟做，現在輪到自己做，還有點不習慣。

　　李月荷比比畫畫把廁所的樣式說了，就將靠近大門的一間耳房改建一下就可以了。掏一個坑，用鐵管從坑裡通一個通道到門外邊，在門外邊又掏一個大坑，用鐵板蓋住坑口，防止臭味飄出來。耳房裡盛一大缸清水，蹲完坑拿瓢舀水沖一沖，又乾淨又沒味道。門外邊坑裡的垃圾可以作為自家田裡的肥料。若自家不用，也可叫租戶們來掏了去用，他們一定很需要肥料。

　　一席話說得幾個人佩服得五體投地，玉蘭崇拜地說：「到哪裡都難不倒你呀！倒顯得我們只有做苦力的能耐。」說幹就幹，吳毅去買了材料回來，請了幾個人，用了兩天工夫將廁所改建完工。按照李月荷的想法，一天就能完成，無奈眾人對這個茅坑的結構總是不太理解，還得李月荷在一旁解說，這才改建得似模似樣。

　　廁所建好了，不用一早起來倒馬桶，玉蘭和碧玉大松了一口氣。只有小榮佳還是在夜壺裡解決，主要怕廁所裡地面太滑，而且怕她一個小孩子把腳蹲酸了。

　　村裡有幾戶富戶聽說了吳家改建的新式廁所，紛紛過來參觀，見確實很方便，沒多久便都各自改建了一個。

　　這天早上，張大嬸領了幾個年輕媳婦來吳家串門，說是來看看那個像畫上一樣好看的小娃娃。李月荷只得讓小榮佳出來與大夥見見。來到張大嬸面前，張大嬸一把摟過小榮佳，「什麼叫金童玉女？這不是現擺著嗎？我那媳婦，已來了三個月了，還沒動靜，我如今看到娃娃心裡就疼，什麼時候也能抱上孫子啊？」

　　一個年輕的小媳婦看小榮佳實在可愛，忍不住拉過小榮佳捧住她的臉看了看，兩隻手指不由自主就朝小榮佳粉嘟嘟的臉上扯了扯。小榮佳有點吃痛，氣憤地推開小媳婦的手。小媳婦還不知道什麼意思，手又朝小榮佳的臉上扯去。小榮佳退後一步，惱怒地喝道：「大膽！」眾人一愣，跟著笑得東倒西歪，說：「不愧是大家大戶出來的娃娃，說話都比我們氣派！」

　　李月荷忙將小榮佳拉過去安撫道：「沒事，是嬸嬸們跟你玩呢！怎麼生氣了？因為你長得可愛，人家才會跟你玩呀！不是故意扯你臉的。」一通安撫，小榮佳才沒那麼生氣了。

　　說起來，以前誰敢無端端去扯小榮佳的臉！長輩等人雖有扯她臉的分量，卻沒這做派，丫鬟們雖有這機會，卻沒這膽色。除了李月荷揉過她的臉，還真沒人扯過她的臉了，所以她才會這麼反感。可是，小孩子長得胖嘟嘟，就是惹人愛，愛的表達方式之一就是又扯又揉。

　　眾人見小榮佳生氣了，便不再拉她了，只問李月荷：「陳小娘子，這小娃娃取名了嗎？」

　　李月荷笑著答：「只有一個小名兒，叫嘟嘟。」

　　小榮佳爭辯說：「我不叫嘟嘟！」

　　李月荷暗怪自己大意，事先沒徵求小榮佳的意見就私自幫她取了小名。一邊碧玉卻來哄著小榮佳說：「你長得胖嘟嘟，大家都愛你，所以叫你做嘟嘟了。以後你就叫這個好聽的名字了好不好？」小榮佳聽碧玉誇她，咧開嘴笑了。李月荷見她不鬧脾氣了，這才放下心來。

　　又調笑了一回，張大嬸等人才告退了。玉蘭忙著收拾茶碗，一邊說：「怎麼這幫子鄉下人這麼喜歡串門呢？搞得人不安生！」

　　李月荷笑著說：「她們這是熱心，才來串門。等遲些我們另外買了大屋，佈置起來，就算請她們，她們也不敢來了。」

　　說著話，吳毅領了一個樵夫挑了一擔柴進來。數了銅板給樵夫，等樵夫走後，吳毅搖搖頭說：「如今一草一木，都要花錢，光靠幾畝薄田，怕是只能粗茶淡飯。」

　　李月荷拍了拍胸口，保證說：「會想到辦法的，不讓你們餓著就是。」

　　話才說完，吳毅哈哈大笑起來，「傻瓜，這話不是該我說的嗎，怎麼你搶著說了？」

　　碧玉和玉蘭看看自家嬌嫩嫩的郡主，不由也笑了起來。

　　說說笑笑過了一天，這晚眾人喝了幾杯米酒，便早早睡了。

　　「沁沁，沁沁，快起床，不是說今天要上班嗎？」李月荷全身僵硬，不能動彈，這是媽媽的聲音，自己回到前世了嗎？驀然一驚，忽然醒來，原來是南柯一夢。李月荷感覺臉頰上涼涼的，用嘴一舔，鹹鹹的，再用手一抹，滿臉是淚。哦，媽媽！在父母身邊時，從來不覺得幸福，此刻遙想起來，卻是如此溫馨。媽媽，我還能再見到你嗎？

　　從前，自己也是父母羽翼保護下的小寶貝，如今，卻要張開羽翼保護自己的女兒了。若有機會回到前世，自己還能割捨得下小榮佳嗎？夢裡是自己回不去的時代，醒來是自己融不入的時代。要到何時，才能過上只屬於自己的日子，再不受制於人？

　　李月荷或說是李沁沁，在這晚夢見親人後，控制不了自己，竟抽抽噎噎地哭泣了起來。

　　在前邊耳房裡的吳毅，半夜裡忽聽到一陣低泣聲，在這夜深人靜的時候，這聲音更顯得氣噎喉堵，悲苦莫名。醒覺是李月荷處傳來的哭聲，不由大驚，也顧不得避諱，更忘了此時是半夜，一躍而起，來到了李月荷門外。

　　李月荷聽到敲門聲，以為是碧玉，忙拿手帕擦了擦眼淚便去開門。門開處，借著天井裡的月光，卻看見是吳毅。吳毅見李月荷一手拿著手帕，眼角處還有淚痕未幹，在月光下，整個人似籠在一層薄薄的輕霧中，心裡不覺大痛，不由自主伸出手想要擁住她。

　　此時一陣涼風吹來，李月荷縮了縮肩膀，忙退入房間內。吳毅跟了進去，低聲問：「怎麼了？有什麼想不開的事？」

　　李月荷靜默了一會兒說：「毅哥哥，你難道看不出我再也不是從前的那個李月荷了嗎？」

　　死一般的寂靜中，只聽吳毅輕聲說：「我知道！你長大了，變得有了勇氣，有了膽色，再不是從前那個懦弱的荷妹了。」

　　李月荷有點失望，但似乎又松了一口氣，「如果除了身體外，我整個靈魂都變了，你覺得我還是從前那個我嗎？」

　　吳毅伸出手極溫柔地抹去李月荷眼角的淚水，「人總會變，環境使然。就像我，要是以前，絕想不到這種簡單的日子能讓自己這麼歡喜自在。」

　　月光透過打開的門照進來，吳毅的臉上柔情萬種。李月荷心神有些激蕩。她知道，只要她稍有一個小動作，相信吳毅就會情不自禁，但，這真的是自己所希望的嗎？若說自己從前沒有正視過她，那為何現在心跳得這麼厲害？或是自己寂寞得太久了，又或是自己對唐子儀徹底死心了，才會忽然覺得有吳毅在眼前也不錯？

　　吳毅溫柔地看著李月荷說：「荷妹，我永遠不會忘記你入宮前那一晚，我只希望時間永遠停留在那一晚。現在，老天似乎憐惜我，又把你送回我身邊了。」

　　入宮前一晚發生了什麼事？李月荷迷迷糊糊的，也沒來得及去細想。如此深夜，如此心境，在吳毅的眼神下，理智一點一點在飄走……

　　兩個人對望，各自懷了柔情。月色越來越朦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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