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宮育兒(9)_魚易雨

九

　　換上一輪酒食，太后的侍女良辰拿了令牌來，正待吃酒行酒令。李月荷見小榮佳睡眼蒙，不敢久待，便請求告退。太后也不強留，著人好生送過去。

　　第二天起床，見外面秋高氣爽，李月荷搓著小榮佳的小手說：「玉蘭，快來幫我梳頭更衣，我們要出去散步。」梳完頭，玉蘭問：「娘娘，您穿哪件衣服？」「就穿那件紅色的。」李月荷毫不遲疑地說。碧玉取來那件衣服，說：「娘娘這陣子怎麼老是大紅大綠的，也不嫌俗氣！」玉蘭、碧玉兩人見李月荷笑語頻頻，確實把她們當自己人看待了，膽子也跟著大了起來，說話不再像以前那樣顧忌重重。

　　李月荷笑著說：「呵，看不出你們兩個品位那麼高！非是我喜歡大紅大綠，而是小公主對鮮豔的顏色比較敏感，紅色最能吸引她的注意力。我穿上紅色衣裳，她注視我的時間就會長一些。」玉蘭、碧玉兩人恍然大悟道：「原來如此！」原來李月荷也覺得紅紅綠綠的顏色鬧得慌，可現在孩子一喜歡，自己竟也覺得鮮豔的顏色也很精彩。可見一個人喜歡什麼東西也看時機，東西對了，還要時間、地點、心情等因素也對，才能相得益彰。

　　李月荷帶小榮佳從花園裡散步回來，見碧玉還在忙著做針線，便說：「已經夠多的了，還做什麼呢！」碧玉頭也不抬地說：「下個月就是太后的壽辰，奴婢先給娘娘做些針線預備著，也許用得著呢。」

　　李月荷想，太后不光是自己的姑姑，還對自己照拂有加，生日肯定要盡心表示，才不辜負她的一片慈愛之心。可送什麼表示卻是一個大難題，凡俗之物定是難入她的法眼。李月荷苦思半天不得其果，便問碧玉記不記得太后最喜歡什麼。碧玉說太后一向喜歡聽戲，但我們又不會編戲，知道有什麼用？李月荷如釋重負，愛聽戲就好，我是不會編戲，但我看過的戲你們肯定沒看過，看我給你們一個驚喜。隨即密召了一班戲子，開始排練，虧得班主悟性高，班中有個填詞高手根據李月荷的敘說也把辭藻填得十分精彩。

　　至太后壽辰那天，宮中到處張燈結綵，熱鬧非凡，各誥命夫人、有品級的人家全送來了賀禮。壽宴結束，御花園內早已搭好戲臺。太后點了一出《喜相逢》，讓眾妃點，眾妃推讓了一遍，也只點了《五女慶壽》《八仙過海》等喜慶劇目。輪到李月荷點時，李月荷道：「我要點的戲這上面沒有。」嚴秋水奇道：「全國的好劇目都在這裡了，還有這上面沒有的戲？」梅傲雪「哼」了一聲說：「她就會裝神弄鬼，各人呈上的賀禮都是精心挑選的，偏她的只是一色常見的針線，這會兒又來說新鮮話。」李月荷懶得理她們，只對太后說：「我新編了一齣戲，只求博太后娘娘一笑，等姐姐們點的戲演完就上演，戲名叫《文武雙球》。」太后自是歡喜點頭。

　　眾妃點的戲演完，戲臺上出現了一班新戲子。李月荷把新戲的內容簡介遞給太后過目。《文武雙球》說的不知是哪個朝代的事，有一個忠臣遭了一個奸臣的陷害。忠臣被關進了大牢，忠臣的一雙龍鳳胎兒女逃了出來，兒子男扮女裝，女兒女扮男裝，逃到半路失散了。兒子饑寒交迫，昏迷在路邊，被一個郡王救了。年輕的郡王見此女氣質不凡，端莊美麗，便生了愛慕之心，兒子托詞說找到親人再談婚事。女兒則逃到一個山腳下，被一個女山賊擄劫上山，見她年少英俊，動了春心，要招她為夫君。女兒便說要找到失散的親人才肯應承婚事。郡王和女山賊四處尋找未來愛侶的親人，終於讓兩姐弟團聚了。兩姐弟說出了自己的真實身份，在郡王的幫助下，忠臣一家的冤案終於得以平雪。最後，女山賊歸順了朝廷，兩對新人也如願地有情人終成眷屬。當然，是姐姐嫁給郡王，弟弟娶了女山賊。雖然之前看錯了性別，但是兩姐弟長得一模一樣，也無所謂了。

　　新戲演了一會兒，見一眾人看得入神，李月荷忙趨前向太后耳語，說要提前告退，怕小榮佳肚子餓要吃奶。因今天人聲鼎沸，鼓樂喧天，李月荷怕太吵，不敢帶小榮佳出來，只令玉蘭等人在明月殿陪著她玩耍，這時不知她怎麼樣了，所以急著回去看看。太后聽了李月荷的話，自是點頭應承。

　　回到明月殿，聽見小榮佳正在哭鬧，原來她肚子餓了，玉蘭喂她喝羊奶她只嘗了一口就吐了出來，再也不肯喝了。李月荷一抱過她，她就停止了哭聲，發出「哼哼」聲，李月荷忙解開衣裳給她餵奶。玉蘭說：「以前偶爾喂她喝羊奶，她還肯喝，怎麼這次就不喝了？」李月荷微笑道：「因為她已經開始懂得分辨娘親的奶和羊奶的味道了，所以不肯再喝了。」「那她怎麼肯喝水呢？」一個宮女說。「哈哈，只要不是奶類，她就不計較！」李月荷解釋說。「這個鬼精靈！」一眾驚歎。

　　吃飽後，小榮佳沒像以前那樣鬆開奶頭，而是繼續含在嘴裡有一下沒一下地嘬著。李月荷知道她可能開始依戀媽媽了。見小榮佳還含著奶頭不願鬆開，李月荷只好強制執行了，令碧玉過來把她抱開了。小榮佳「哇哇」哭了幾聲後，被宮女們的撥浪鼓引開了注意力。

　　晚間，太后派人來賞賜，說是那個戲編得好，很精彩，各個誥命夫人都求請去自家演一遍，讓府裡的人開開眼界，她已恩准了。這回的賞賜連宮女們也有，說是幫李娘娘分擔勞苦，全都有功。各宮女雖說平時沒少得到李月荷的賞賜，但哪有這次這麼有臉面，說起來後宮沒幾個宮女得到過太后的賞賜。這回明月殿真是大展威風，宮女們走出去自覺氣壯了很多。

　　玉蘭正要把太后賞賜的銀項圈往小榮佳的脖子上套，李月荷忙制止了，「小孩子還是不要戴這些東西，萬一睡覺時翻身勒到脖子就不好了。」玉蘭忙把它拿了下來說：「奴婢看大家得了賞賜，全都往身上披掛，小公主的銀項圈也思量著要給她戴上顯擺顯擺，倒沒仔細想別的。」李月荷笑著說：「好了，好了，你一片好意，我哪會不知道，等她長大了，你愛給她怎麼打扮都行，只怕她長大了還是一個肥妹那就不好打扮了。」玉蘭呵呵笑，「娘娘和皇上一對璧人，小公主長大了也肯定是一個大美女。再說了，您看看小公主這對眼睛，靈動有神，到時不迷死人才怪呢！」李月荷也不禁憧憬小榮佳長大後的樣子。正在胡思亂想，有宮女來通傳說皇上來了。這麼晚了，他來幹什麼？李月荷心裡嘀咕，忙迎了出去。

　　唐子儀進來後，自顧自坐下說：「愛妃今天可長臉了，那個戲編得真精彩，連朕都看呆了。朕以前怎麼就沒發覺你這麼多才多藝呢。」李月荷見他笑嘻嘻的，全無一點正經的樣子，不禁衝口說道：「皇上您整天愛妃愛妃地叫我們，究竟記不記得我的名字？」唐子儀摸摸鼻子說：「別人就難說了，至於你嘛，我當然記得。」李月荷說：「那皇上叫叫我的名字看看。」唐子儀一字一頓地說：「李，荷，花。」

　　李月荷一下子氣得臉都發綠了，他真的不知道她的名字。這個人是孩子的爹，卻記錯了孩子她娘的名字，李月荷真是忍無可忍。

　　見李月荷臉色都變了，唐子儀知道自己玩笑開大了，忙要過去拉她的手，李月荷一氣之下，忘記了他的皇帝身份，一把甩開他的手。這次唐子儀並沒有生氣，反倒賠著笑說：「月荷，月荷，朕跟你開玩笑的，你怎麼當真了！」李月荷一下醒悟過來，自己剛才真的失態了，一下羞得無地自容，雙手捂住臉，頓足道：「皇上就會欺負我！」唐子儀正要有所動作，外面忽報太后來了。

　　李月荷很驚訝，這麼晚了，太后她老人家來做什麼？太后進來，看見皇上也在，笑著說：「皇上也在呢！正好，免得哀家去請。今天是哀家的壽辰，熱熱鬧鬧的，但那都是跟外人，哀家呢，老了，只想跟自己的兒子和媳婦一起團聚。這不，自己找過來了。」李月荷忙上前扶她坐下，「太后哪裡老了，比好些個妃嬪都顯得年輕呢！」一面忙吩咐上茶。

　　上的茶點中有一款太后和皇上都沒有見過的「蛋撻」，李月荷解釋說：「這個本想在太后的壽辰時獻上的，因廚子是第一次做這個，堅持要在試吃的時間過了十二個時辰後才能獻給太后，耽誤了獻上的時間。這碟子是剛做好的，趁熱吃最好。」玉蘭見他們要吃「蛋撻」，忙上來在他們的膝蓋上各鋪了一塊餐巾。

　　太后拿起「蛋撻」咬了一口，無數酥皮碎屑紛紛落下，反觀李月荷和唐子儀，也是不遑多讓，不禁莞爾。一碟子「蛋撻」一掃而空，太后評價說：「這個酥皮做得輕、薄、酥、脆，很有層次感。撻心的蛋也是甜而不膩，入口即化，比起素日吃的點心另有一番風味。」李月荷忙說：「太后若喜歡，以後我多多孝敬就是。」一邊感歎太后確實是一個食家，放在後世，那是一等一的人才。

　　唐子儀吃完問：「是哪個廚子做的？倒有特色，賣相也不錯。」

　　玉蘭插嘴說：「是我們娘娘教廚子做的，憑廚子那個榆木腦袋，哪裡想得到這樣新奇的樣式。」

　　唐子儀「哦」了一聲對李月荷說：「越來越能幹了，連廚子都要向你請教了！」

　　玉蘭得意地說：「那是，廚子們都很佩服我們娘娘呢！他們說如果娘娘不嫌他們地位低微，要拜娘娘為師呢！」

　　唐子儀驚奇地說：「有這等事？」

　　玉蘭說：「可不是。」

　　見玉蘭囉唆個沒完，李月荷揮揮手叫她去看看小榮佳睡得怎麼樣，有沒有蚊子咬她，說起來蚊子是最喜歡咬小孩子的。

　　有個愛說話的侍女有時也有好處，她代你把想說又不方便說的話說了出來，讓人知道了你的功勞，這樣不至於太張揚，顯得自己膚淺。關鍵在於何時制止她的話，更為關鍵的是她也要知道何時該說，何時該停。玉蘭正是這樣一個優秀的侍女，是李月荷不可或缺的代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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