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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七


  第六章 蘭灩湯

  令狐進一進來就跪地請安,眼尖地看見了桌腳露出的半截宮妃的鞋,也沒吭聲,先說了來意。前些日子原同平巡撫,與原官總督河道的陳平因貪污治河公款下了獄,但河督一職甚為緊要,尤其是在汛期,所以令狐進會同吏部各司和工部,共同擬了三個人接任,今日便是來請示天政帝的。

  天政帝思索了片刻,點了于煥繼任,令狐進使命已完,本該退下,卻遲遲不肯告退。

  「令狐尚書還有話要說麼?」

  令狐進咳嗽了一聲,「皇上,祖訓雲後宮不得干政,後妃豈能擅入禦書房,請皇上三思。」令狐進的眼睛幾乎釘在了那繡鞋上。

  天政帝順著他的目光看到了瞳兮匆忙間落下的鞋,「朕知道了。」令狐進為人嚴肅呆板,天政帝都是清楚的,只是他太過學究,他也不想在此同他翻臉。

  「臣懇請陛下懲處這位娘娘,以儆效尤。」令狐進掀袍跪下,一副不能善了的樣子。

  「令狐尚書,這是朕的家務事。」天政帝的聲音從上方冷冷地傳下。

  「皇上錯矣,皇上一舉一動皆為天下之表率,皇上沒有家務事,皇上的事就是天下的事。臣請陛下為天下表率,否則牝雞司晨,實非家國之幸事。」

  「令狐進你這是在逼朕麼?」天政帝站起身來。

  「臣不敢,既然皇上不願,那就請這位娘娘自請責罰,否則此等侫妃,留在皇上身邊只會汙了皇上聖明。」令狐進仿佛也是不顧性命了,踏前一步,走到後堂與此間隔著的門簾處,向內喊道:「臣令狐進懇請娘娘出來。」

  「令狐進你好大的膽子。」天政帝上前一步,「後宮妃嬪豈是外官能見的。朕已經說了這是朕的家事,看在你忠心為朕的分上,朕不跟你計較,退下吧。」天政帝袍袖一甩,喚了一聲江得啟。

  令狐進只好退下。

  天政帝掀開簾子,在屋子裡四處都沒找到令狐瞳兮,雖然窗戶開著,但是他確信令狐瞳兮不敢跳窗跑,那樣她以後在後宮都不用抬頭做人了。

  「瞳兮。」天政帝喚了一聲。

  良久後,才看到平日他小憩的床下伸出一隻白白淨淨的手來。令狐瞳兮的頭狼狽地從床幃下伸了出來。

  「你……」天政帝笑了出來,即使是在她不心甘不情願地伺候他以後,也不曾這般狼狽,這般滑稽過。

  瞳兮的髮髻因為鑽床底已經散亂,髮絲胡亂地飄在耳畔,一手拉著胸襟,腰帶都沒來得及束好,雪白的腳趾頭因為羞澀和緊張微微地抓緊了,從臉到脖子再到胸口和大腿,全是粉紅一片。

  「臣妾……」瞳兮羞愧得幾乎要哭了,被天政帝一把擁入了懷中,「沒事的,沒事的。」聽著天政帝難得的溫柔嗓音,瞳兮抽涕了許久才緩過勁來,剛才她差點兒就以為父親要闖進來了。

  「臣妾儀容不整,還請皇上回避。」因為她已經是避無可避了。

  天政帝沒說什麼,轉身準備出去,瞳兮在後面輕輕地道了一句,「臣妾感謝皇上。」

  天政帝回頭看她時,她已經又低下了頭,他看了良久,最終轉身離去。

  玄纁和束帛很快就進來伺候了瞳兮梳妝,然後三人低調地離開了德政殿。

  回到輸香軒之後,玄纁和束帛看瞳兮的狼狽樣,本以為她又要懨懨地躺下,哪知她卻嘴角含著笑,讓她們為她準備沐浴的用具。

  瞳兮第一次在承幸後,還能保持這麼愉快的心情。她父親的性格她是最瞭解的,一切都照著她想要的方向順利發展下去,雖然剛才有小小的驚嚇,但總算是有驚無險。

  次日,景軒朝言官的奏摺就跟雪花似的一片片飄進了禦書房,中心內容只有一個,那就是勸天政帝溥恩澤,廣衍子嗣,以及勸說帝王防止後宮干政。

  這些言官倒也聰明,從天政帝的態度便能看出他對那位妃嬪的維護,所以也並不逼天政帝懲處那妃子,以儆效尤,因為大部分人都能猜到那人是誰。

  南翰行宮只有兩位宮妃,而素來得寵的只有一位,就是那位身懷龍裔的昭夫人。天政帝不肯懲罰她也自有他的道理,昭夫人母憑子貴,如今誰又能動得了她。

  這事最後的妥協,便是天政帝又從大明宮接了幾位宮妃前來。天政帝后宮不豐,大家估摸著他是沒有合心意的,所以各府王爺又獻了幾名美人上來。

  時近八月,正是每年朝廷向農民徵收算賦的日子,花鳥使也會跟著下去,好為後宮充盈女子,因為大選每三年才有一次,所以每年宮裡補充宮女都靠此時花鳥使下到民間采選。往年朝廷上也不重視此事,只是今夕不同往日,太后也不得不應和,命花鳥使挑選些家世外貌都極好但是錯過了上次大選的女子進宮。

  瞳兮愜意地抿著茶,想來獨孤媛鳳也是坐不住了,想要栽培一點兒新的幫手。她自己倒無所謂,這些都是她精心設計的結果,只要慕昭文不專寵,她便沒有其他什麼意見。

  「娘娘,心情似乎極好?」

  瞳兮笑了笑,一時心裡暢快,命人備了紙筆,對著「風荷池」的一池荷花作畫。

  瞳兮在風荷池畔笑的時候,獨孤媛鳳在鳳棲殿也在笑。

  「李嬤嬤,你說令狐瞳兮是不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最最好笑的是,她的好事還是被她父親給一手破壞的,她本想複寵,這下倒好,又來了這麼多新鮮的競爭對手。」獨孤媛鳳笑得也很暢快。

  獨孤媛鳳一旁的李嬤嬤並沒有笑,她秉持遇事都要先懷疑三分的態度道:「可是,剛好是貴妃的父親撞破的,是不是太巧合了,若遇上一個處事圓滑的大臣,豈不是就沒事?」

  「嬤嬤,你太多心了,這事對令狐瞳兮有什麼好處,她如今接近不了皇上,皇上也不主動找她,她有什麼好處?何況下面還送上這麼多位美人來,皇上正是新鮮的時候,她想複寵豈不是難上加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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