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瓜(19)_明月璫

一九

　　「昭妃有喜了。」這句話一直回蕩在瞳兮的腦子裡，這本該是一句仿如晴天霹靂的話，可是在此時聽來，瞳兮覺得昭妃有喜了也不錯。

　　「知道了。」聲音依然那般的冷淡，沒有喜怒。瞳兮覺得此時天政帝就算沒有喜笑顏開，可至少也該有點不同的表示。

　　可是，他只是冷然地起身。這，便是瞳兮永遠讀不懂他的原因。

　　天政帝解開了瞳兮手上的布條，她起身為他更衣，天政帝穿戴整齊後，卻並沒邁步離開，反而是收緊了手抱著瞳兮。瞳兮心裡一驚，從他的力道便又聯想到了不妙的事情。

　　她拉了拉衣襟，「皇上，臣妾，昭妃……」她本想說臣妾累了，卻突然覺得不對，她壓根兒還沒開始累，便改口表示那昭妃還等著他。

　　天政帝仿佛並不著急一般，其實也的確不著急，難道他不去，那孩子便沒了？

　　雲收雨歇後，他匆匆離去，齊雲在外面喚了一聲，想必她也被那個消息給驚住了。

　　「姑姑，為我準備沐浴吧，我累了。」瞳兮艱難地吐出這句話，閉著眼睛無法思考，只覺得渾身都疼。

　　次日，瞳兮懨懨地斜靠在楊妃榻上，玄纁為她打著扇，束帛則輕輕為她的手腕上藥，「這紫玉凝膚膏珍貴得緊，合宮上下每年也不過得十幾盒，都賜給了娘娘，皇上一定也在意娘娘的。」束帛安慰著瞳兮，看她一大早心情就不好，昨夜的消息此時已經散佈到了宮裡的每個角落，只怕沒幾個女人會高興。

　　還有幾個沒眼力勁兒的嬪妃，一大早借著問安來看瞳兮的笑話，更讓人覺得炎熱難耐了。

　　「娘娘，咱們是不是要準備點兒什麼去看望昭妃啊？」齊雲在一旁諫道。

　　「自然是要看的。玄纁，記得進宮的時候娘親送了我一個長命金鎖，把那個拿出來吧。」

　　「娘娘，這可是夫人送給未來金孫的，你怎麼……」玄纁不肯去拿。

　　「昭妃這一胎恐怕會是皇上的長子或長女，那長命金鎖送給她也是應當的，快去拿吧，怎麼我的東西，你這丫頭比我還小氣。」瞳兮淡淡地笑了笑，雖然在笑，但是那萎靡的神色卻怎麼也遮掩不了。

　　「娘娘，這宮裡值錢的東西多了，你何苦拿夫人送你的東西給她？」玄纁還在彆扭。

　　「我這裡有的，她那裡就沒有麼？何況送她衣物吃食，她也不敢用，彤輝宮裡的都是好東西，扔了豈不可惜，送那金鎖也免得日後她萬一有個不妥，本宮也沒有那瓜田李下之嫌。」

　　玄纁這才肯去拿，待她捧了那金鎖出來，慕昭文冊封的消息已傳到了彤輝宮，「昭妃慕氏，生性婉順，質賦柔嘉，秉德罔愆，協衍璜之矩度，服勤有素，膺示愈翟之光榮，特冊為啟元夫人，賜號昭。」

　　啟元夫人是從一品的四夫人之首，本無需什麼號，只是天政帝喜歡這個昭字，又應著慕昭文的名字，所以特賜此號，以示尊榮，瞳兮貴為貴妃，也沒有享受到賜號的榮耀。

　　此旨一出，眾皆譁然。那皇后寶座的影子仿佛都已經籠罩在慕昭文的頭頂了，就等她生下皇子便會冊封。

　　「娘娘。」齊雲臉色難看地喚了一聲，仿佛想安慰瞳兮。

　　「妃嬪懷孕，按例都要升位份的，不必這樣草木皆兵。」瞳兮轉了轉左手戴的金地牡丹戒指。

　　「娘娘，你心裡難受又何苦憋著？」齊雲不忍心瞳兮這般強顏歡笑。

　　「姑姑，越是這樣我便越發要高興才是，否則豈不被後宮那些人給笑話。何況，慕昭文素來行事穩妥，甚得人心，好容易她有了身孕，站上這風尖浪頭，皇上封她個四妃做，我求之不得，這樣長信宮那位才會坐不住。」

　　「娘娘，你說昭夫人她怎麼命就那般好，才進宮多久就有了孩子，你……」束帛在一旁忍不住插嘴。

　　瞳兮沒吭聲，這事又不由她控制，越是著急的人越是得不著。

　　「咱們去昭陽宮恭喜昭夫人。」瞳兮站直身子。

　　瞳兮去的時候，非常不巧，今日昭陽宮的門檻都要被踏破了，所以天政帝特地下了一道旨意，說昭夫人需要靜養，不容人探視。

　　只是昭陽宮的宮人也確實乖巧，見來的是後宮妃嬪之首，也巴巴地進去稟報了。瞳兮心裡感歎道，這昭陽宮的奴才都如此會做人，看來主人更是善解人意了。

　　「皇上請娘娘進去。」小太監恭敬地將瞳兮引了進去。

　　瞳兮凝著眉，想來天政帝應該是一下朝就趕了過來，有個皇嗣真是幸福啊。瞳兮望瞭望天，今日碧空如洗，白花花的太陽曬得人頭暈，不算個好天氣，並不適合出門。

　　「皇上萬福。」瞳兮低頭行禮。起身後，便對著慕昭文道：「恭喜昭夫人。」

　　堂上的慕昭文絲毫沒有因孕而驕矜，疾步上前行禮。

　　「夫人有孕在身，無需多禮。」瞳兮虛扶一把。

　　天政帝的聲音適時響起：「貴妃說得有理，昭文，朕准你懷抬十月內見了朕都不用行禮。」天政帝此話一出，自然便是對大家都有效，對皇帝不用行禮，對貴妃就更不用了。

　　慕昭文此時便仿佛升上山巔的太陽，光芒耀眼。「謝皇上。」兩個人柔情蜜意，看了讓人好不豔羨。

　　「昭夫人這裡有皇上照顧，自然是什麼也不缺的，所以本宮只好送來一點兒小玩意。」瞳兮熱情地拉住慕昭文的手，無論語氣還是表情都十分的真誠。

　　玄纁打開了錦盒，裡面是一個金項圈鎖。慕昭文一看那鎖式作海棠四瓣，當項一瓣，彎長七寸，瓣稍各鑲貓睛寶石一粒。當胸一瓣，彎長六寸，瓣梢各鑲紅寶石一粒，左右兩瓣各長五寸，皆鑿金為榆梅，兩花蒂相接之處，間以鼓釘金環，鎖正面刻「長命百歲」四字。

　　「這樣貴重的禮物，臣妾不敢收。」慕昭文就要推辭，她雖然在宮裡見的東西多了，可是如眼前這鎖一般華貴的也不多見。

　　「這還是我入宮時娘親送我的，妹妹比我有福氣，能為皇上誕育皇嗣便是我天政朝的大功臣，難道這小小的禮物還受不起麼？」瞳兮笑得無比真誠，她越是真誠，慕昭文就越是心驚膽戰，這完全不符合常理。

　　「既然貴妃如此大方，昭文你就收下吧。」天政帝涼涼的聲音從後方傳來，「如果你真能為朕誕育皇兒，貴妃說你是大功臣一點兒也不誇張。」天政帝從後面摟住慕昭文的腰，她自然地靠在她的懷裡，羞澀地紅了紅臉。

　　「謝謝娘娘這片心意，臣妾卻之不恭。」慕昭文接過了長命鎖。

　　因著天政帝在，瞳兮本就覺得渾身不自在，何況他二人親親愛愛的，瞳兮自覺非禮勿聽，非禮勿視，很快便起身告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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