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何處金屋可藏嬌 | 上頁 下頁
一九二


  這一年的冬雪飄飄蕩蕩地下著,陳嬌身在保暖工作做得非常到位的甘泉宮中,亦不覺縮了縮身子。而在她身邊的緹縈則望著外間的大雪不住地皺眉。

  「夫人,怎麼了?」陳嬌注意到了這一點,問道。

  緹縈長歎了一口氣,說道:「今年不知道又有多少人命要葬送在這大雨雪之下。」

  陳嬌一怔,說道:「夫人是說?」

  「這樣的雨雪天已經是十數年未曾有了,那些下吏小民只怕都會有些熬不住,那些貧民就更加……兼且元朔五年春的那次大旱之後,民間的元氣一直未曾回復過來,只怕……」緹縈憂心忡忡地說道。

  陳嬌聽完之後,輕歎了一口氣,說道:「原來我終究在宮中待得太久了,很多事情竟然都想不到了。」

  「不不不,娘娘千萬別這麼說。元朔五年那次,你向陛下提議以工代賑,已經為天下蒼生造福了。」緹縈忙說道,「只是,人力有窮時,這樣寒冷的天氣,怕是不能用那以工代賑的法子了。那些貧民無衣無食,若還出去勞作,怕是很快就會被凍死……」

  「飄兒,」陳嬌轉身對飄兒說道,「你去準備筆墨,我要給陛下寫封信。」

  「是。」

  劉葭趴在軟榻邊上,眼睛撲閃撲閃的,她略略有些不解地說道:「覺得冷,不會燒火盆嗎?他們還可以穿棉衣啊。」

  陳嬌聽到女兒的這個提問,心中一驚,這句話和後來晉代的那個皇帝所說的「何不食肉麋」是何其相似啊。陳嬌伸手攬過女兒,想到自從這個女兒出生以來,看到的都是堂皇富麗的宮殿,見到的不是衣冠楚楚的文學之士,便是溫文有禮的沙場名將,而這一次的微服私訪,更似是遊山玩水,並沒有讓她看到太多世間普通人的生活狀態,而自己雖然教育她不可薄待宮人,須謙和有禮,但是終究作為一個深受帝王寵愛的公主,縱然沒有養成嬌縱之氣,卻還是太過不知民間疾苦。

  緹縈卻好像是見怪不怪了一般,笑著解釋道:「公主,棉衣不是人人都穿得起的,就是宮中,很多雜役不也不能穿棉衣嗎?燒火盆須用煤,這天下的煤是彭城煤行獨佔,也無人知道這煤是怎麼來的。天下間也只有大富之家才用得起啊。」

  「哦。」劉葭恍然大悟地點了點頭,她不自在地扭動身子,仰頭說道,「娘,你幹嗎這麼看著我啊?」

  「葭兒……」陳嬌的語氣有些沉沉的,剛想說些什麼,卻被飄兒的一句「娘娘,筆墨紙硯來了」打斷。她深深地看了女兒一眼,心中下了一個決定,便將女兒放下,起身走到桌邊,說道:「葭兒,你先隨飄兒姑姑去外面玩。」

  見女兒惴惴不安地離開,陳嬌提起毛筆,連寫了兩封信件,自己又看了一番,確定語句並無失誤,便將其好好封存,將信封交與一邊伺候的宮女,說道:「你將這兩封信交給聶勝大人。」

  「是。」宮女得令離去。

  緹縈方才立於她的身側,自然將信的內容,都看得一清二楚了,略略有些激動地說道:「娘娘此舉可救無數人性命。」

  陳嬌笑道:「這原就是我該做的事情,如今想起也已經是晚了。」

  「但是娘娘終究肯為之捨棄了不少錢財……」

  陳嬌伸手阻攔道:「夫人,你該知道這些錢財於我並無任何意義。若夫人真的覺得不安心,倒是可以幫我一個忙……」

  「什麼忙?」

  「是啊。我知道夫人這段時間還是會經常出宮,為人治病,我是希望,夫人出宮時,能夠帶上葭兒。」

  「這……」

  「夫人,如今天下安靖,我想葭兒的安全斷不至於有問題,希望夫人能夠答應。」陳嬌說道,「夫人行醫世間,也許對這些富家子女不知人間甘苦已經習以為常了,但是我並不希望葭兒太過天真,如今好好教導她,總比將來她吃苦受罪之後,自己醒悟來得好。」

  「既然娘娘這麼說,老身從命就是。」緹縈點頭應道。

  「多謝夫人。」

  ……

  「夫君覺得,陛下會相信你的辯解之辭嗎?」張萃為李希斟了一杯茶,問道。

  「陛下放任我至今,不就是最好的證據了嗎?」李希接過茶杯,微微一笑,「虛則實之,實則虛之。像他這樣的帝王,其實最相信的只是自己的判斷,我的辯解其實是毫無作用。這一次特地挑明,也不過是為了警告我罷了。」

  「那……阿嬌的事情……」

  李希抿唇一笑,說道:「這是最讓我驚訝的地方,她竟然能夠再度有喜。果然是大喜啊。」

  「目前衛皇后和太子雖然看似穩固,但是在陛下心中只怕早已經危如累卵了,阿嬌這個時候有喜,的確是再好不過了。」

  「但是陛下並未訓斥衛皇后,而且在這件事情上,衛家的立場並沒有太多可以指責的地方。」

  「正因為陛下這樣輕輕揭過,所以才可怕。若他還會訓斥衛子夫還會發怒,則事情過了也便過了,現在這樣什麼也不說,其實是將這事牢牢地記在心上了。」

  前殿。

  「陛下,冠世侯已下淮南、衡山。」公孫弘拿著奏摺上奏道,「于淮南王府查得偽造之玉璽龍袍,淮南王安畏罪自焚,衡山王賜聞信亦戮頸服罪。」

  公孫弘心中知道這兩位諸侯王的自盡很是有問題,畢竟大漢天子治國首重孝悌,以他們二人王叔的身份,縱使押到長安,也不過是個貶為庶民的懲罰罷了。想來不過是眼前的這位皇帝陛下,不願意承擔屠戮叔父的罪責,私令下麵人動的手吧。

  劉徹靠在扶手上,點了點頭,說道:「擬詔,朕聞咎繇對禹,曰:在知人。知人則哲,惟帝難之。蓋君者心也,民猶肢體,肢體傷則心慘怛。昔者淮南、衡山修文學,流貨賂,兩國接壤,怵於邪說,而造篡弑。此朕之不德。命優撫孝弟、力田。孤、老、寡、鰥、獨,賜帛人二匹至五匹。八十以上賜米人三石。有冤失職,使者以聞。」

  「是。」李希點頭應道。

  「另外,朕還有件事情要宣佈。」劉徹開口宣佈道,「朕的三位皇子都已介學齡,故而,朕將責令三位皇子遷入博望苑,另擇太傅少傅教導之。」

  劉徹忽然做的這個宣召,讓殿中的諸人都有些蒙了,但是他接著又宣佈道:「今冬寒雪不止,民多凍死,朕心甚憫,著各級官吏,仿元朔五年舊例,以工代賑,設粥棚、煤場,助民度此寒冬。」

  煤之一物長年來都由彭城煤行所獨佔,這些年來也不是沒人對這個看似無背景的小小煤行起過歹意,但是每次那煤行都有化險為夷的神奇魔力。而這一次皇帝忽然提及,卻好像那煤行已經轉入官營了一般,不過這些事情自然有負責的人去詢問,在場諸人也沒幾個開口詢問的,底下便是一片讚頌之聲。

  「陛下聖明。」

  「此乃仁政。」

  劉徹看著如同應聲蟲一般的眾人,臉上露出一絲嘲弄的笑容,然後說道:「御史大夫番系就任以來,碌碌無為,不恤民心,黜之。樂安侯李蔡擢升為御史大夫。」

  李希筆墨不停地將劉徹口中的話化為聖旨上的金科玉律,而靜坐在大殿角落的太史令司馬遷亦靜靜地做著筆錄,在群臣的阿諛奉承聲停下之後,只留下這兩處沙沙聲,襯托得整個大殿更加的安靜。

  番系終於連這個隱形了的御史大夫也做不成了,只是最終頂替他的人竟然會是出身將門,一直以來都擔任武職的李蔡,卻是令群臣有些目瞪口呆。

  劉徹見此情景,便開口說道:「若無事,退朝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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