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何處金屋可藏嬌 | 上頁 下頁
一一八


  「阿嬌,朕是真的想做一個明君,創造一個流傳千古的盛世,你明白嗎?」劉徹伸手抓住陳嬌的肩膀,直視著她,認真地說道。

  「我明白啊。我明白的。」陳嬌雖然不知道他為什麼今天的行跡如此古怪,卻能夠聽出他話語裡的認真。雖然後世人對劉徹褒貶不一,但是沒有人能夠否認他是一個有作為的皇帝。

  「阿嬌,你知道嗎?外戚如果太過強盛,而皇帝嬴弱的話,這對大漢朝來說,並不是什麼幸事。」劉徹在青石凳上坐下,同時拉著陳嬌坐在自己的腿上,「朕只是不想陳家成為另外一個竇家,但是在朕的心目中,和朕喝過合巹酒的妻子,僅你一人而已。」

  「所以,給我下藥,最後廢了我,都是因為你不想外戚勢力過盛嗎?」陳嬌只覺得自己的心如同遇到了冬日的冰雪一般,一點一點地冷了下去,那些史書上記載的話,不斷地在她的腦中回想著,「故諸為武帝生子者,無男女,其母無不遣死。」

  「對不起。以後不會了,朕保證。」劉徹馬上發現了陳嬌的不對勁,緊緊握住她的手,將她抱在懷中,說道。

  「你為什麼改變了心意?因為我能夠預知未來嗎?」陳嬌終於問出了自己內心深處最深的疑問,對於劉徹改變,她實在是很不明白,而今天,劉徹似乎有向她說明一切的意思,便問了出來。

  「不。」劉徹搖了搖頭,輕輕撫摸著陳嬌的臉,然後說道,「阿嬌,雖然朕不知道為什麼在你身上,余先生的預言失效了,但是朕並不是真的需要你的預知之力。雖然一開始,朕的確心動過。但是阿嬌,話從你嘴中說出,除了你無人知道是真是假,除非它驗應。如果朕真的完全依賴於你的預言,那麼只會毀了自己。所以你的預言能力,對朕的吸引力甚至遠不如你教給墨門的那些學識。」

  陳嬌聽到無人知道真假一句,猛然想起中世紀被燒死的女巫,她一直以為劉徹留下她不殺的原因,難道才是真正會使自己失去性命的原因?

  「而現在,我想通了一些事情。阿嬌,留在我的身邊,陪我,看著這個國家,好嗎?」劉徹俯首在她耳邊落下一吻,「不要說大難臨頭各自飛,你和她們不一樣。」

  「——」陳嬌知道昨晚自己所說的話,已經被他聽在了耳中。

  「答應朕,好嗎?這樣,我們就可以回到從前。」劉徹問道,但是回應他的卻只有沉默。

  「對不起,我可以留在你的身邊。」陳嬌抬起頭,望著劉徹,「可是我們回不到從前了。」對劉徹,她的確有感情在,但是那種感情卻戰勝不了她心中的害怕,要她像從前的那個阿嬌那樣信任他,太難了。

  劉徹聽到這個回答,身子一僵,什麼也沒說,只是緊緊地抱著她,好一會兒,才開口說道:「阿嬌,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嗎?在長樂宮的大殿上,你跟在皇祖母的身後,那時候。我第一眼就記住了你,因為我覺得你好漂亮。」

  那個早上,他們就這樣在那個院子裡坐著,她聽劉徹難得傷感地回憶著他們的從前,而陳嬌將腦袋深深地埋在他的胸口,淚水不斷滑落。過往的回憶和此刻的情景在腦中不斷交織,讓她幾乎要崩潰了。可是哭過,傷心過,又能怎麼樣呢?就是今天說再多的溫情脈脈的話語,劉徹還是不會變,離開這個院子,度過這個時刻,他仍然會恢復成那個最冷靜而最理智的帝王,永遠知道怎麼做才是最好的。

  落日將下,斜陽將最後一點光芒灑向大地,劉徹拉著陳嬌的手,在長水之畔緩緩走著。

  「秋風起兮白雲飛,草木黃落兮雁南歸。蘭有秀兮菊有芳,懷佳人兮不能忘。汎樓船兮濟汾河,橫中流兮揚素波。簫鼓鳴兮發棹歌,歡樂極兮哀情多,少壯幾時兮奈老何。」劉徹吟完此詩,轉頭望著身邊的陳嬌,說道,「阿嬌,朕的這首《秋風辭》如何?」

  「陛下的辭自然是極好的。」陳嬌聽到這首辭的開篇,便知道這就是為後人盛讚的《秋風辭》,正當盛年的劉徹本不該有此年華易逝之歎,也許是因為這一日的懷舊,這一日的傷情,才使他陷入這種悲歎中。

  「呵呵,為朕和一首如何?」劉徹微笑著問道。

  陳嬌凝視了劉徹好一會兒,然後說道:「茂陵劉郎秋風客,辭賦華絕韻如歌。鐵騎能封狼居胥,寸筆亦抒胸中壑。」她想這首略加修改後的詩送給眼前這位微微陷入失意之中的帝王,是最合適的。

  劉徹顯然沒有想到陳嬌會送上這樣的和詩,最初的愕然過後,便是輕笑不止,他俯下身子,靠在她的肩頭,然後說道:「阿嬌,幸好你一直沒變。」

  陳嬌將頭輕輕靠在劉徹的肩上,滿是悵然地看著河面的水在日光的照射下反射出的光輝,心中說道,我怎麼能變呢?對你來說,一個已經改變,不能在面前表現出真性情的阿嬌,還有價值嗎?

  「我已經變了。」低低的帶著惆悵的聲音在劉徹耳邊響起,「而且,再也回不去了。」

  劉徹抬起頭,凝視著她的臉,然後臉上漾出一抹複雜的笑容,說道:「阿嬌,你沒有變,始終還是這麼美。」

  雖然整個長安城都陷入了黑暗之中,但是其西南角的皇宮卻是華燈初上。望著遠處的章城門,陳嬌不覺轉頭望了一眼身邊的劉徹,她知道進了這個皇宮,他對她就不會再有今日的溫情,劉徹想要的終究是這泱泱大漢的千秋萬代,所以在必要的時候,她就是那個可以犧牲的物件。

  「進去吧。」仿佛知道陳嬌的心思,劉徹也在此時轉頭看了她一眼,然後拉動韁繩,驅使著赤兔向城門走去。陳嬌輕輕歎了一口氣,跟在劉徹身後進了城。

  進了未央宮後,兩人便將兩匹馬交到了隨行車郎的手中,在宮室中步行著。走到前殿一帶時,兩人都驚訝地發現有大批的宮人在此處聚集著,氣死風燈將整個前殿前的廣場照得通亮。幾個機靈點的小宦官率先看到了劉徹,忙迎上去喊道:「陛下,你可回來了。」

  「出什麼事情?」劉徹皺眉問道。

  幾個小宦官彼此對視了一眼,最後其中一個說:「皇后娘娘從下午開始,就跪在前殿前,向你請罪。」

  聽到此,劉徹皺著眉看了看遠處,果然有幾個宮女提著燈籠圍在一處,想必就是衛子夫跪地處。他放開陳嬌的手,對馬何羅說道:「你送娘娘回昭陽殿。」然後又對著那兩個小宦官說道:「去喚楊得意來見朕。」

  陳嬌遙望著毫不猶豫地放開手的劉徹,看了猶有餘溫的手,臉上露出苦笑,心道,這個世上,大概沒有人能夠像他們這樣,理智地談情的吧。

  「娘娘,回去了。」馬何羅見陳嬌立於原地不動,便開口說道。

  「我知道了。回去吧。」陳嬌轉身對馬何羅笑了笑,最後看了一眼一步一步走上前殿高臺的劉徹,心道,終究是一個向左,一個向右嗎?

  一回到昭陽殿,就發現整個昭陽殿也是燈火通明,而飄兒正焦急地在殿外等著她歸來。飄兒一看陳嬌的身影,立刻松了一口氣,忙迎了上來,跪拜道:「拜見娘娘!」

  「起來吧。」陳嬌不在意地說道,然後對馬何羅道:「馬將軍,你先回去吧。」打發了馬何羅,回到內室,便招來飄兒,問道:「宮裡出什麼事情了?」

  「娘娘,這次可是出大事情了。」飄兒臉上止不住歡喜,「王夫人今日下午險些流產!」

  「什麼?」陳嬌一聯想到方才聽說的衛子夫跪在前殿之前請罪的消息,便問道,「這和衛子夫什麼關係?」

  「回娘娘,聽說是,今日下午王夫人覺得身子有些乏了,所以到花園去走走。結果碰上了衛長公主,被她推了一下。」飄兒說道。

  「是嗎?」陳嬌低下眸子想了想,然後問道,「那後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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