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何處金屋可藏嬌 | 上頁 下頁
九七


  衛子夫和陳嬌兩人彼此對視著,陳嬌根本無意先讓步,或者說,她其實知道以衛子夫的個性,絕對不會在皇帝面前和她僵持著。果然,沒一會兒,衛子夫便在臉上漾出一抹笑容,說道:「都平身吧。」

  「謝娘娘。」眾人齊聲喊道。

  劉徹一直觀察著兩人的反應,看到這個結果,輕輕笑了笑,伸手拉過陳嬌,坐到席前。衛子夫因他的這一個動作,身子微顫,勉強保持住臉上的笑容,跟在劉徹身後入席。

  劉徹看了看四周的箭靶,對霍去病說道:「看來去病的武藝大有長進啊。」

  「謝陛下誇獎!」霍去病斜眼看了看自己的姨娘,小心地回答道。雖然姨娘仍然滿臉笑容,但是他就是覺得那笑顏不對勁。

  「父皇,去病哥哥好厲害的。」終究是四歲的諸邑公主劉縈比較不懂事,她笑著靠近劉徹,依偎在他懷中,說道。

  「是嗎?」劉徹笑了笑,對霍去病說道,「去病,試試看,射那個靶子如何?」他指著較遠的一個靶子說道。

  「是,陛下。」霍去病應道。

  陳嬌坐在這個位置上,有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上一次和劉徹坐在御花園,是什麼時候?她看了看衛長公主劉芯,是了,是這個孩子四歲的時候,距今也有六年了。那時候,她是皇后,衛子夫還是個連封號也沒有的歌女。那時的她,嬌縱到即使衛子夫已經生下了劉徹唯一的公主,還是不允許劉徹給她任何封號。

  現在想來,那次的宴會,大概是劉徹特意安排的吧,那時的他,大概希望自己能夠放下身段,接納她們母女二人,可惜她沒有。她任由永巷令將她們母女二人安排在樂府所屬的樂人行列中,任由宮人們孤立她,嘲笑她,所以等到劉徹到來時,雷霆大怒自然是不可避免的。正是那一次之後,阿嬌正式搬離未央宮,從此長年在甘泉離宮之中,而衛子夫在她離宮一年後,開始進住椒房殿,雖然那時,她一樣沒有任何封號,但是劉徹以這個行動向所有人表明了他的重視。

  「皇姐,你的手怎麼這麼涼啊?」陽石公主劉玉感覺到握著自己手的姐姐有些不對勁,便開口問道,「是著涼了嗎?我讓宮女去叫乳醫來。」

  「不,不用了。」劉芯忙搖了搖頭,否定了妹妹的提議,說道,「我很好,很好。」雖然這麼說著,身子卻漸漸向妹妹所在的方向靠去,試圖慢慢拉開她和陳嬌之間的距離。

  陳嬌看著她這個樣子,轉過頭去,不再給她壓力。劉芯會怕她是理所當然的,從前阿嬌在宮中時,從來也沒給過她什麼好臉色,想必為了討好阿嬌而暗暗欺負劉芯的宮女宦官也不在少數吧。

  「芯兒,如果身體不適。和你父皇說聲,你先回休息去吧。」衛子夫走到劉芯身邊,輕輕拍著她的背,溫和地說道。

  「是。母后。」聽到這句話,劉芯如得大赦,她忙向劉徹說道,「父皇,女兒,有些累了。想和妹妹先回宮。」

  「好。」劉徹答應得十分乾脆,順便放下撲在自己懷中的劉縈,對她說道,「縈兒先和姐姐回去吧。」

  霍去病射完箭回來,就看到小表妹一臉不高興地沖他說道:「去病哥哥,縈兒先回去了。下次再來玩啊。」

  「好。」霍去病微笑著應道。

  郭嗣之看著三位公主離去,心中暗暗著急,知道霍去病一定很快也會告退離去。只是他想見之人就在眼前,該如何將自己想傳遞的消息傳給她呢。

  「陳詹事是否為你延請了新的師傅呢?」劉徹起身走到箭靶邊上,看了看,三箭皆中靶心。

  「回陛下,爹他並沒有為去病再請師傅,去病的進步多虧了郭大哥。」霍去病誠實地說道。

  「郭大哥?」

  「就是那位。」霍去病沖郭嗣之喊道,「郭大哥,你過來一下。」

  郭嗣之從霍去病提到他開始就知道自己很快就要暴露在這皇帝面前了,只是,立刻竄逃,還是留在這裡,兩者之間他很快做出了選擇。他慢慢走到劉徹身前,跪下,說道:「郭嗣之叩見陛下!」

  「抬起頭來。」

  郭嗣之將頭抬起,一言不發地望著劉徹。劉徹自然是認得他的,且不說當日他曾特別注意過陳嬌身邊的這個男子,單是後來的調查所知,也足以讓他對此人特別注意。郭嗣之,關東大俠郭解的高徒,深受關中少年的敬重。

  「原來是你!」劉徹臉上露出了笑容,他繞著郭嗣之走了幾圈,然後說道,「郭嗣之,朕真沒想到你會入宮啊。」

  「——」

  「你師父是朕親口下令誅殺的,怎麼,你不恨朕嗎?」劉徹問道,「以你的武功,剛才如果忽然發難,傷朕不難吧?」

  「師父求仁得仁,嗣之不知道自己有什麼可恨的。」郭嗣之眼神一黯,頓了一會兒才說道。

  「是嗎?你能這麼想,那是最好。」劉徹在過往的調查中,其實已經明白這個忠心耿耿地跟在陳嬌身邊的男子,定然已經放棄了師仇。否則茂陵邑與未央宮如此之近,為何卻不曾見他闖宮報仇。他稍稍想了想之後,他便打定了主意,淡淡地說道:「去病,你先退下吧。此人,朕留下了。」

  「啊!」霍去病十分驚訝,臉上露出了不可思議的神情。雖然他還不是很能明白郭嗣之的身份,卻也知道,皇帝的命令是不可違抗的。他分別向劉徹和衛子夫行禮後,離開了御花園。

  「郭嗣之,以後你就留在昭陽殿做侍衛。相信以你的武功,應該能保護你想保護的人。」劉徹說道,眼睛透過郭嗣之看向和並肩坐在席前的陳嬌和衛子夫。陳嬌從郭嗣之現身的那一刻起就一直關注著他們兩人的對話,劉徹說的每句話,都被她盡收耳中,如今聽到這段話,不由得斜眼看了看衛子夫,這分明是在警告她。讓陳嬌不得不佩服的是,即使聽到這段話,衛子夫仍然含笑相對。

  劉徹移步走到兩人身前,對衛子夫說道:「子夫,朕讓阿嬌住昭陽殿,你覺得如何?」

  「陛下乾綱獨斷便是了。」衛子夫抬起眼,笑著說道,「娘娘身份高貴,住昭陽殿本就是委屈了她。」

  陳嬌聽到這一句,有一種想笑的衝動,泥人也有個土性,衛子夫還能夠保持這樣的笑容,活得確實委屈極了。從前她只覺得這個女人是眼中釘,肉中刺,現在倒有一些瞭解衛子夫的苦處了。這女人從入宮的那一刻開始,大概從來就沒有開心過吧。

  「是啊。子夫一向是最識大體的。」劉徹意有所指地說道,「那朕,先和阿嬌回宮了。」說完之後,抓起陳嬌的手,拉她向外走去,然後甩給猶自跪著的郭嗣之一個跟上的眼神。

  兩人走了沒多遠,就隱隱聽到從御花園傳來的一陣經過壓抑的驚呼聲。「娘娘,你流血了,快鬆口。」聽到這話,陳嬌不由得有些憐憫她,忍不住轉頭看了看,果然看到崔依依正試著讓衛子夫鬆開緊咬著的嘴唇。

  「怎麼,你同情她?」劉徹的聲音從頭上響起。

  「我可憐她。」陳嬌抬頭說道。

  「你真覺得不該這麼對她說話?」劉徹挑了挑眉,說道,「朕這是為了你,才這麼做的。」

  「是啊,就像你當初在我面前維護她那樣。」陳嬌知道自己此刻臉上的笑,一定是充滿嘲諷的,但是卻不願停下來,「要到什麼時候,你才能夠放開這些算計?什麼時候你的笑只是單純的笑,你的怒也只是單純的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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