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何處金屋可藏嬌 | 上頁 下頁
五三


  記得她們剛剛開始相處的頭一個月裡,曾經有過一次談話。當時,劉徽臣問陳嬌,為什麼要帶她離開王府?僅僅為了保持身份的秘密,而多帶上一個累贅,不值得。

  「我若是你,會在到達彭城煤行後就殺了這個累贅。」劉徽臣記得自己當時是這麼說的。

  「可是我不想殺你呢。」

  「為什麼?」

  「因為,你的眼睛在說,我不甘心。」陳嬌當時用手指著她的眼睛,神情很是專注,「不甘心只能讓別人來安排你的命運,不甘心只能在江都王府做一個無聲的翁主或王爺幕後的影子,更不甘心只因為是女兒身而得不到府中人全心全意的輔佐。」劉徽臣當時聽得傻愣愣的,她完全沒想到自己心中所想居然全被陳嬌看在眼裡。

  「你是第一個,我在這世上看到的第一個如此不甘於平庸命運的女子。所以我帶你走,只想告訴你,這個世界是很大的。」陳嬌說完這些,露出了一個大大的笑容,接著說道,「怎麼樣?有興趣幫我的忙嗎?和我一起管理彭城煤行吧,以後我們會得到更多。」

  劉徽臣覺得自己大概會永遠記得當時的感動,因為即使親如他的父王也從沒想過要將江都王府交到她手上,只因為大哥是男孩子就得到了她想要的一切,而她多年來的含辛茹苦沒有被任何人看在眼中。王后恨她,怨她,說她搶了大哥原有的東西,卻沒有看到她眼睜睜看著多年來信任的下屬一個個向大哥倒去的無奈和悲傷,即使所有的臨陣倒戈者都承認大哥的才能不如她,可這並不妨礙他們站在道義的制高點上,因為大哥才是江都王府的正統繼承人,而她只是個女孩子。跟著陳嬌離開江都王府,固然是因為害怕大哥對她的騷擾,另一方面卻也是因為在這場權力鬥爭中見識到的很多都使她萬念俱灰了。陳嬌那一刻發出的邀請,是對她能力的肯定,也是陷在深淵之中的她抓住的最後一根稻草。

  那一晚,她們在離長安城僅有數十公里的一個驛站留宿。天上星光點點,地上的燈光卻是稀稀落落,在西元前2世紀的半夜,幾乎所有的人都陷入了沉沉的睡眠中。但,那只是幾乎,此刻的驛站外卻滿是人頭湧動,穿著官兵服裝的很多人拿著火把,左右搜索著,發出煩人的嘈雜聲。

  劉徽臣從自己房中推門而出,一貫淺眠的她被吵醒了,便索性出來透透氣。她驚訝地看到對面的陳嬌房中也仍然燈火通明。她走到她門口敲了敲門,卻無人回應,只得自己推門進去。燭火在桌上燃著,忽明忽暗,房間的主人卻不在其中。劉徽臣向左一轉頭,看到的正是陳嬌靠在窗臺上合目而眠,她的長髮被全部攬在左肩上,在夜風的吹拂中輕輕抖動著。

  「姑姑,醒醒。」劉徽臣上前推了推陳嬌,終於看到她眼瞼微動,清醒了過來。

  「徽臣?怎麼了?」陳嬌奇怪地看著劉徽臣問道。

  「你聽聽外面的聲音。」劉徽臣說道。

  「什麼聲音?」陳嬌凝神聽了一會兒,說道,「大概在抓逃犯吧。驛站外有官兵保護,不礙事。」

  「這裡已經靠近長安了。此處治安應當更勝他方,只不知道到底是什麼人能夠讓官府弄出這麼大的動靜呢。」劉徽臣皺眉說道。

  「靠近長安和這個有關係嗎?」

  「姑姑,長安是帝都。此處要是出了什麼事情,那是有可能會直達天聽的。無論是平民還是官員,要犯事都會避開的。而官員們為了自己的政績,也很少做大的動作,否則那就是他們無能的表現。」

  「現在大半夜了,還派了這麼多人出來逮捕的,你懷疑不是普通人?」陳嬌聞弦歌而知雅意,立刻領會到了劉徽臣的話中之意。

  「正是。」

  「……」若說身份不平常,她們倆人的身份可是夠不平常的了。兩人一對視,均已明白對方心中所想。

  「姑姑,我們……」劉徽臣的話被一個推門而入的巨響所打斷。兩人向門口一看,來人是一個年約四十上下的男子,他並不太高大,但銳利的眼神卻使人感到一種深重的壓迫感。

  那人在兩人反應過來之前,便已竄到劉徽臣的身邊,抵著劉徽臣脖子的匕首明明白白地表現著一個資訊,這個入侵者來意不善。

  「你想做什麼?」陳嬌面對著這種處境反倒冷靜了下來。

  男子嘴角微微一彎,輕聲說道:「替我打發掉外面的那群官兵,我就不為難你們。」

  門外適時地響起了敲門聲,有人問道:「小姐,陳小姐,你沒事吧。請開下門吧。」

  陳嬌看了男子一眼,輕聲說道:「你躲到床上去。」說完,拿起桌上的面紗重新罩在臉上,去開門。

  「陳小姐。」門口是幾天來一直照顧他們的那個官差。

  「有什麼事情嗎?」陳嬌故作不耐煩地問道,「大半夜的,怎麼這麼吵啊?」

  「今晚有個逃犯,吵醒你了。」官差不住地道歉,「剛才我好像看到一個人影從這裡過,小姐你沒事吧?」

  「這裡沒事。你們去別處搜吧。」陳嬌丟下這一句,便想把門關上。

  「小姐,等下。」官差非常的盡忠職守,攔住了陳嬌關門的手,「按規矩,我們是要進去搜一下的。」

  「混帳東西!」陳嬌狠狠拍掉了官差的手,瞪了他一眼說道,「本小姐的住所是你們可以隨便查的嗎?還是我們陳家遷到關中後,你們就敢不把我們放在眼裡了。」

  「不,不,小姐誤會了。」官差被這句話嚇得差點尿褲子。這些地方豪強可不是他一個小小的差役可以得罪得起的,雖然聖上下了旨,有意壓制,可一個一個都還有著通天的本事。所以這一路上,他都好吃好喝地伺候著,一個一個的賠笑臉,與其說是押送進京,不如說是護送進京。方才外面說看到人影進來驛站,還直指彭城煤行的當家陳家小姐的住處。若是別人,他是問也不敢問下的,可這位陳小姐一路上態度溫和,所以他才來問問,沒想到一下就惹怒了人家。

  「還是,你以為我們陳家好欺負?等你把隔壁那些地方都查過再來吧。」說完這話,也不理官差的反應,便將門關上了。她這一路上早就抓准了這些護送官差的心思,她們這群人他是一個也不敢得罪的。

  「小姐,你息怒啊。」官差還在外面哀求了聲。

  「下麵怎麼辦?」

  「怎麼辦?你們到別地方查去。這裡的大爺小姐,我是一個也得罪不起的。」

  陳嬌靠著門邊,聽到人聲漸漸稀落,走動的腳步漸漸變少,心中松了一口氣。回到床邊,她冷冷看著那男子,說道:「放開徽臣,他們已經走了。」

  「有勞姑娘。」那男子也信守信用,馬上放開了劉徽臣,匕首入鞘。接著,他又說道,「不過,現在離去恐怕會馬上被發現,還會連累兩位姑娘。今晚,在下還要在此再留一夜,明日才能離去,請見諒。」

  「……」陳嬌扶過十分驚慌的劉徽臣,聽完這話,臉上露出苦笑,難道她還有說不的權力?

  「我郭解一貫說話算話。剛才姑娘為我解圍,將來必有所報。」那男子自然看出了陳嬌的不樂意,抱拳說道。

  「你是郭解?」陳嬌聽到這個名字,眼中一亮,看著這個長相普通的中年男子,有些驚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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