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何處金屋可藏嬌 | 上頁 下頁
四四


  他的眼睛看向床下的那個箱子,他知道一切的秘密都來自那個箱子,只是他雖然打開過,卻不知道其中的事物究竟是如何操作的。會是諸老先生教的嗎?李希如此自問道。

  李希慢慢地踱步離開陳嬌的房間,沿途的幾個護衛暗暗向他打了個招呼。

  如果,沒有在元光五年的那年秋天遇到陳嬌,如果,那時沒有把她帶到身邊,如果後來沒有給予她太多的關心,如果……那麼,李希應該只是一個鄉野間平常的富家翁吧。

  「也許,我只是需要一個藉口罷了。」李希坐在院子裡,仰望著天空說道。是的,只是一個藉口,一個不甘寂寞的藉口。

  「莊昕,給我拿點酒來。」李希知道莊昕一直都跟在自己的身後,便開口吩咐道。

  「啊!」莊昕有些奇怪地看著李希,李希雖然會飲酒,但是除非必要是絕對不會主動要酒的。因為他的妻子張萃,非常不喜歡酒味。

  「拿一點來吧。我需要好好想想將來的路。」李希自言自語道。

  莊昕自然不敢駁李希的話,立刻去準備好酒水來到亭中。

  「莊昕,你知道衛子夫和衛青今年幾歲嗎?」李希拿起酒杯喝了一口。

  「屬下不甚清楚,不過衛皇后入侍陛下已經十餘年了,想來也不年輕了吧。」莊昕雖然不明白李希為何有此一問,仍然乖乖回答道,「至於關內侯,莊昕聽說他正是戰場殺敵的好年紀呢。」

  「是啊,衛子夫已經老了,可是衛青還年輕呢。」李希看著酒杯,說道。

  「呀!」陳嬌從自己的夢中驚醒,渾身冷汗,她又一次夢到了長門宮,夢見了自己被帶往長門宮的那天,那是她初來這個世界的那天。她起身下床,走到桌邊給自己倒了杯水,急灌了幾口之後,才驚魂不定地坐下。

  「沒事了,沒事了!」陳嬌一邊撫著胸口,一邊和自己說道。

  月光透過密密的窗簾,射入室內,讓整個房間別有一種幽暗之美。陳嬌白色的長裙在這種月光下,泛起了一絲詭異的銀光。

  陳嬌起身走到窗邊,將窗簾拉開,看著天上不甚明朗的月亮,微微有些難受。

  自從組織了伏擊匈奴的那次征戰之後,這種難受的感覺一直跟著她,幾乎壓得她喘不過氣來。主父偃奇異的目光和越來越繁華的遼東城,常常讓她想到一句話,「木秀于林,風必摧之」。

  穿上外衣,任由自己的長髮披在肩上,陳嬌推門而出,試圖讓夜半的空氣使自己清醒一些。這個時候的北方,其實已經相當的寒冷了,陳嬌明顯可以看到自己呼出的氣息化作白色的霧,飄在空中。

  這個時間,天地都是一片寂靜的。

  走到庭院裡的時候,陳嬌驚訝的看到了一個落寞的身影,孤獨的仰望著月亮。

  「主父偃!」陳嬌失聲喊道,隨即她便醒悟,自己不應該出聲,因為,她沒有戴面紗。她迅速地退到了月光的背面,希望建築物的陰影能夠為她掩蓋一二。

  「姑娘。」主父偃馬上就認出了眼前人,看著陳嬌慌張的樣子,他淡淡一笑,「這麼晚了,姑娘這麼會到這裡來?」

  「我,有些睡不著。所以,出來走走。」陳嬌背對著主父偃說道。

  「是嗎?老夫明日就要離開了,所以也睡不著呢。」主父偃難得露出和藹的笑容。也許正因為是最後一晚了,所以他很希望能夠真正接近這個自己一直十分有興趣的女子。

  「是嗎?聽說主父大人馬上就要高升了,恭喜大人了。」陳嬌對於主父偃領旨回京一事早已經知道,只是她沒有想到,主父偃居然也會半夜來庭院中,對月傷懷。

  「高升?呵呵。」主父偃對陳嬌的恭賀不置一詞,他笑了笑,對陳嬌說道,「姑娘,相識這麼久,這好像是你我第一次單獨對話呢。」

  不得不說,李希對這個妹妹的保護是極為周到的。主父偃到遼東這半年來,沒有一次抓到和陳嬌單獨相處的機會。可越是如此,主父偃對陳嬌的身份就越是懷疑,因為李希的謹慎已經超越了一個哥哥對未出閣的妹妹應有的關心。

  「主父大人,貴人事忙。」陳嬌不知道主父偃今日的和顏悅色到底是為了什麼,說話越發的謹慎。

  「如果要說忙,姑娘既要去實驗區指點墨門的弟子,還要去察看高利和各方的貿易帳目,想來忙碌更甚於我吧?」主父偃淡淡地說道。

  「主父大人說笑了!」陳嬌緊緊捏住自己的袖子,只有她自己知道,此刻在她的心中,因為這句話激起了多大的風浪。

  「說笑?老夫從來不說笑。」主父偃看出了她的緊張,嘴角微微一抿,說道,「姑娘不用如此緊張。老夫並無惡意。」

  「人活一世,草木一秋。姑娘,你有如此才華,卻和李兄一樣甘於隱姓埋名?」主父偃走近陳嬌身邊,說道,「雖說你是一女子,不能封侯拜相。不過,若是老夫上報朝廷,那麼無論你原來是何身份,今上後宮之中,上三品夫人之位,定然是逃不出你手的。若是產下龍子,問鼎後位,也未可知啊。」

  「不用了。」陳嬌聽到這裡心中一緊,再也顧不得什麼了,立刻回頭說道,「這些我都不希罕。而且,主父大人恐怕忘記說了,如果陛下知道了我和姐夫在遼東做下的這些,收我入宮或者可能,但是姐夫和遼東的很多人,恐怕難逃一死吧?」

  雖然月光並不是很明朗,但是卻並不妨礙主父偃看清陳嬌的容貌,主父偃臉色不變,開口說道:「姑娘果然天生麗質啊!」

  陳嬌心中暗道一聲,糟了,立刻掩面而去,卻不知道已經太遲了。主父偃已經看到了他想看的東西。

  「果然是你。果然是你。」

  主父偃望著陳嬌離去的身影,久久不能平靜。主父偃元光元年入仕,其時陳嬌還是漢武帝的皇后,雖然已經不再得寵,不過,主父偃官備內朝顧問,自然和這位前皇后有過接觸。無論是陳嬌還是衛子夫,她們的容貌都可說是一時之選,否則單憑家世或性情是很難讓她們二人得到皇帝的寵愛的。衛子夫性情柔順,待人處事都極盡平和,而陳嬌出身尊貴,使得她身上天生有一種淩駕在眾人之上的貴族氣質,在宮中一旦她發起火來,除了劉徹之外很難有人能夠在氣勢上壓倒她,就算是王太后也辦不到。畢竟,王太后只是一介平民女子,雖然多年來在宮中養尊處優,卻不能和陳嬌這樣的天之驕女比。

  主父偃清楚地記得,陳皇后和皇帝的一次衝突。在宣室殿上,當每一個人都被劉徹冷峻的神情壓得喘不過氣來的時候,那個看來甚為柔弱的皇后卻能夠和皇帝針鋒相對。那個場景讓主父偃印象深刻。陳嬌被廢後,這一切行徑都成了她不識大體的證據,但是在主父偃心中,有這樣膽色的女子,決不普通。

  在遼東城初遇的時候,主父偃從來不曾將這位姑娘和陳皇后聯繫到一塊。一直到,隨著他對這座城市瞭解的深入,他越發現這座城市對這位姑娘的依賴。也越發地,讓他對陳嬌有了興趣。那日的午後,高利不慎落到地上的一封信,才激起了他的懷疑。那信上寫著「陳皎親啟」,主父偃親眼看到高利將這封信送到了陳嬌手中。

  一旦有了懷疑的方向,要驗證它就是一件相對簡單的事情,只要你注意好其中的力度。

  到了今晚,這驚鴻一瞥,終於讓主父偃不得不相信自己的判斷,李希的謹慎,陳嬌的蒙面,陳李二人之間奇怪的關係,終於也都有了合理的解釋。主父偃只是沒有想到,這位被廢的皇后,居然沒有在長門宮好好待著,反而跑到了這千里之外,做下了這麼一番事業。

  「若得阿嬌為婦,當以金屋貯之!陛下,這樣的女子,的確值得你金屋以藏啊。」主父偃大笑著,他對著天空這樣說道。

  「主父偃,閉嘴。」在主父偃大笑不止的時候,李希清冷的聲音制止了他的瘋狂。

  「李賢弟,」主父偃似乎毫不意外,他冷靜地看著李希陰著臉,越走越近。

  伸手,掐住主父偃的脖子,只是一瞬間的事情。

  「主父偃,殺你。並不難。」

  一片寂靜,仿佛從天地開始之初就是這樣的寂靜。

  「嘿嘿,殺我,並不難。」主父偃雖然知道自己命懸一線,但是卻並不擔憂,如果李希肯殺他,那麼他有很多很多的機會。

  「主父偃,我不殺你。」李希放開手,看著主父偃的身子因為他用力過猛而踉蹌後退,冷冷地說道,「因為,即使我不殺你,你也命不久矣。」

  「不錯,我主父偃得罪世人甚多。終有一日,即使是陛下,也不願意再護著我。那時,主父偃將死無葬身之地。」主父偃淡淡回道,生和死早在叩閣上書的那天就已經被他拋到九霄雲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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