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何處金屋可藏嬌 | 上頁 下頁
一八


  「好,本宮答應。但是,你的保證必須做到。」如今的劉嫖終於體會到高祖當年說「人為刀俎,我為魚肉」時的心情了,她只期望劉徹能夠實現他的承諾。

  「君無戲言,姑姑,放心好了。」劉徹的嘴角揚了揚,露出了滿意的微笑。事實上,雖然他的確可以採取強硬的手段對付這個姑姑。只是,一來這種方法會使得他元氣大傷,他打算進行的對匈奴的征討只怕要遙遙無期了,這是他絕對不能忍受的;二來,這位姑姑一手將他從普通皇子扶上太子之位,他的心裡對她還是有一絲敬重的,既然能夠和平解決這一切,他何樂而不為。

  ……

  「彘兒將來,想要娶什麼樣的媳婦啊?」一個身著朱紅色衣裙的美麗女子牽著一個小男孩從開滿了秋菊的花叢中走過,那孩子穿著以菱格幾何紋錦製成的小號曲裾深衣,眉清目秀,看來十分可愛。

  那孩子聽到這個問話,抬頭看了看前方的母親和她手中牽著的那個小女孩,指著那女孩說:「嗯……像阿嬌姐那樣的。」

  「噢!」問話的女子顯然沒有想到會得到這樣的答案,臉上不禁有些驚喜。

  「如果我能娶阿嬌姐做媳婦,我就蓋一座大大的金屋給她住。」小男孩像是怕女子不信似的,忙接著說道。

  「真的嗎?那你可要說話算話噢。」那女子低下身子,對那男孩說道,然後抬頭對前面的女子說,「王妹妹,看來我們還真有些緣分。」

  「姐姐的意思是?」

  「本宮想把阿嬌許配給彘兒,不知道你這個當娘的,答不答應。」

  「阿嬌這孩子不但聰明伶俐,兼且貼心可人,小妹哪裡有什麼不答應的。還要謝謝姐姐看得起我家彘兒呢。」

  「彘兒這麼小的孩子都知道我們阿嬌的好呢,不像有些人……」

  「那是她們沒眼光,姐姐莫為那等人生氣……」

  兩個大人的談話聲漸漸遠去,只剩下兩個被宮女環繞的孩子,對視著。看到母親們離去,那個長得甚是美麗的小女孩立刻跳到了男孩子身邊,抓住他的耳朵,說道:「好啊,彘兒,誰教你說這些花言巧語的。」

  「疼、疼、疼啊!」男孩子疼得整個五官都皺到了一起,喊道,「輕點輕點啊,什麼叫花言巧語啊。」

  「還裝,就是你剛才說的那些話。我娘說,男人說了哄女人開心的話,就是花言巧語!」女孩子鬆開手,嘴巴一翹,說道,形容甚是嬌俏可愛。

  「那……」男孩子眼珠子一動,說道,「你覺得很開心嘍?」

  「誰,誰說的!」被說中了心事的小女孩頓時羞紅了臉,她大喊道,「我才沒呢!」

  「哈哈,明明就是。阿嬌姐,你臉都紅了。」

  「我叫你說,我叫你說!」

  ……

  「妹妹,妹妹,醒醒啊!」

  陳嬌被人從睡夢中叫醒,傻傻地睜開眼,發覺自己雙頰已經淚流滿面。

  「妹妹做了什麼傷心的夢嗎?怎得哭成這樣了?」張萃見到她醒來,松了口氣。今天陳嬌起得比平日要晚些,她不放心,親自過來看看,結果發現她躺在床上睡得極為不安穩,還不停地流淚。

  「我夢見了金屋藏嬌。」還沒能從夢境中醒來的陳嬌愣愣地說道。

  「什麼?」張萃也是一愣,其時漢武帝金屋藏嬌的故事早已經傳遍天下,她自然也知道。

  「沒什麼,姐姐找我什麼事?」陳嬌聽到張萃的詢問,立刻清醒過來,忙說道。

  「該起床了,小丫頭,你今天起晚了。」她不說,張萃自然也裝糊塗,附和著說道,「快起來洗漱吧,我先出去了。」

  「嗯,姐姐慢走,阿玉,你扶著點。」陳嬌說道。

  等人都離去了,她托著腮想,為什麼會做這樣的夢?那分明是原來那個阿嬌的記憶。

  第十章 誰把血淚號此渠

  元光六年……春,開渭渠、龍首渠。

  ——《漢書》

  近來的彭城不是很安定。因為朝廷決定開渭渠、龍首渠,原本在管道所經一帶生活的百姓,都被驅散、遷移了。因此而產生的一部分流民進入了彭城,街頭的乞丐日漸增多。對於陳嬌來說,難民兩個字更多的只是一種文字概念和電影電視裡的物理影像,親自接觸到這些難民卻是第一次。那些瘦得皮包骨的孩子們呆滯的目光,以及他們眼中對食物的渴望,刺痛了她的心。剛開始,她只是拿些食物給那些可憐的孩子,但是隨著流民的日漸增多,聚集在煤行旁等待分食的人也越來越多。一直跟隨在陳嬌身邊,充當她的保鏢的莊昕將這一情況告訴了李希。

  晚飯後,李希特意將陳嬌叫到書房。

  「嬌嬌,你最近是不是經常給那些城裡的乞丐施捨食物?」李希靜靜地看著面前急促不安的陳嬌,見她點了一下頭之後,繼續說道,「現在流民越來越多,而天氣漸暖,煤行利潤越發薄了,是不可能養下這麼多人的。」

  「我知道,授人以魚,不若授之以漁。」陳嬌聽後急急地說道,「我已經在想辦法讓他們能夠自己更生了。」

  「嬌嬌!」李希扶住陳嬌的肩膀,「你不能再這麼做了。你這是市恩,你知道嗎?」

  「市恩?」陳嬌疑惑地看著李希,不明白他在說什麼。

  「嬌嬌,你聽好,收攏流民,照顧他們的衣食住行,這不應該由任何個人來做這件事。這些都是朝廷的事。就算是諸侯王們,如果對此事插手太多,也會被視為市恩,是收買人心,大逆不道的舉動,你明白嗎?」

  「什麼?」陳嬌不明白自己的同情為什麼會變成大逆不道。

  「楚王一貫有愛民如子的稱譽,他為什麼會對這些進入他治下的流民視若無睹?你想過沒有?他這是為了避嫌。流民因朝廷而流離失所,如果因楚王或者任何人而得以安居,那麼,流民會怎麼想?朝廷會怎麼想?楚王不能做的事情,你就更不能做了,知道嗎?」李希不願意看到陳嬌在這件事情上越陷越深,只能不遺餘力地點醒她,「你每日給他們食物,現在大量的流民聚集此處,已是不對。至於要為他們尋找自力更生的方法,就更加不應該。」

  「就因為這個,所以要對這麼多人的生死,視而不見嗎?」陳嬌覺得自己的聲音艱澀異常,她仿佛是第一次看清這個世界,人命是那麼輕賤,只是權利角鬥下,理所當然的犧牲品。

  「嬌嬌,很多時候,我們不能做什麼。」李希感到心痛,為陳嬌那大夢初醒的表情,為自己親手打破的純真。

  「可是,可是我不能,」陳嬌對著李希大吼,她需要一個發洩的方式,她太恐慌了,「我不能將別人的鮮血視為理所當然。」

  她開始向外奔跑,仿佛身後有著什麼可以吞噬一切的巨獸。李希沒有阻止她,只是對著書房的一個角落說了句,「跟著她,暗中保護。」一道黑影一閃而過。

  「夫君,妹妹不會有事吧?」一直在窗外觀察的張萃擔心地問道。

  李希心中的擔憂並不比她少,他長長地嘆息了一聲,說道:「她會沒事的。我們都是這樣過來的,不是嗎?」

  張萃將頭靠在丈夫的肩膀上,默默無語。

  來到古代以後,陳嬌所接觸到的除了宮裡那些永遠不會說話的奴婢和宦官,就是李希等人。在李希的保護下,她的世界一直都是和風細雨的。但是,邪惡之所以可怕,正是因為它會在人們最不經意的時候,狠狠撕裂人心中最柔軟的部分。陳嬌的心此刻正被這個古代世界說不得的潛規則狠狠傷害,鮮血淋漓。

  漢代的街市,晚間是不開的。所以,天色一暗,除了那些無家可歸者,很少有多餘的行人出現,即使是乞丐們也會被驅趕到城東的一處。陳嬌一路狂奔到藥鋪,當她停下腳步,在一片寂靜中,唯一可以聽見的就是自己喘氣的聲音。看著荒涼的街道,想到那些衣衫襤褸的人們,她一陣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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