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何處金屋可藏嬌 | 上頁 下頁


  「陳姑娘,如何,這味道還可以吧?」忽然公孫弘的聲音從耳邊響起。陳嬌抬頭一看,發現原來其他三個人都盯著她看。剛才陳嬌對著酒杯一臉崇拜,在場的三人又都是精明謹慎、心思剔透之人,怎麼能不發現她這奇怪的表情呢,看著她如願以償的滿足笑容,公孫弘也不禁要為老不尊一次,說她一句。陳嬌頓時覺得很不好意思,臉蛋變得紅撲撲的,看來煞是可愛。

  看到陳嬌這個樣子,公孫弘也不想她尷尬,立刻又為她解圍了,說道:「呵呵,要說這新豐酒啊,味道的確是好。陳姑娘是否曾經久聞其名啊?所以今天,才會……」

  「當然,所謂『猶酣新豐酒,尚帶灞陵雨』,新豐酒,我可是如雷貫耳呢。」陳嬌脫口而出韋應物所寫的《相逢行》。

  這詩句倒是叫在場的其他三人吃了一驚。看到他們吃驚的神情,陳嬌的心立刻涼了一半。她心中大叫,完了完了,說錯話了。五言詩可是到漢末魏晉才發展成熟的,最早的五言詩班固的《詠史詩》現在還不知道在哪裡呢,她居然把韋應物的詩句說出來了。

  「猶酣新豐酒,尚帶灞陵雨……」公孫弘細細地吟著這句詩,只覺得其韻與如今的騷體賦大相徑庭,但是卻別有一番韻味。

  「這是妹妹自己寫的嗎?」張萃驚喜地看著陳嬌,「妹妹大才啊!」

  「啊……這個……」陳嬌想,如果我說是韋應物做的,而他還沒有出生,大概會馬上被你們當作瘋子吧。

  「陳姑娘,這詩似有未盡之意啊。」公孫弘笑著問道。

  陳嬌心裡想,你果然很強,連這都看出來了。韋應物啊,對不起了。

  「嗯,全詩應該是:七十登漢朝,英聲邁今古。適從東方來,又欲謁明主。猶酣新豐酒,尚帶灞陵雨。邂逅兩相逢,別來問寒暑。甯知白日晚,暫向花間語。忽聞長樂鐘,走馬東西去。」陳嬌悄悄將原文中的二十改為七十,來迎合眼前的情景。

  「邂逅兩相逢,別來問寒暑。」李希吟著這句詩,看著公孫弘斑白的頭髮,心中別有一番感歎。他回視了陳嬌一眼,若有所思。

  「忽聞長樂鐘,走馬東西去。」公孫弘則是透過窗戶,望向長安城所在的方向,若有所思。

  看著各有想望的三人,陳嬌只覺得房間裡氣氛過於怪異,她低著頭自顧自地喝著甜如飲料的新豐酒。低垂著小腦袋,全沒發現自己已經變成了三人關注的焦點。

  靜默被送酒上來的小夥計所打破,小夥計看著不停地自顧自往酒杯裡倒酒的陳嬌驚訝得合不攏嘴,他結結巴巴地說道:「這位姑娘真是海量。」

  看著小夥計驚訝的面孔,陳嬌不覺一笑,她說道:「你們這酒,味道是好,可是酒精濃度這麼低,醉不死人的。」這點陳嬌倒沒有說謊,古代的酒一般度數都比較低,因為他們還不是採用蒸餾法制作蒸餾酒的。

  「我們新豐酒享譽天下,可是當年太公高祖都很喜歡的酒,姑娘這麼說,是瞧不起我們新豐酒嗎?」這個小夥計顯然是極有集體榮譽感的,聽到陳嬌這麼說,竟然忘記了自己正在招待客人,回嘴頂了陳嬌一句。

  「當然不是。」看著眼前這個憤憤不平的小夥計,陳嬌心中覺得既憐惜又好笑,便說道。

  「不是新豐酒不好,只是我想喝的酒這裡還沒有。」陳嬌不覺想起從前自己喝過的一些酒,雖然算不得什麼名酒,可是卻比現在手裡拿著的這個新豐酒度數要高得多。

  「姑娘想喝的是什麼樣的酒?天下沒有我們新豐沒有的美酒。」小夥計繼續和陳嬌頂道。這須也怪不得他,新豐本就以酒聞名天下,又靠近京城各地商販來往,新豐也說得上是大漢朝少有的繁華城市,各地的美酒自然都可以在新豐找到。他一直深深為新豐酒感到驕傲,現下忽然冒出一個女子,先是海量地飲酒,後又透露出世上另有比新豐酒更好的美酒,這當然讓這個從未離開過新豐的孩子心中不服,孩子氣上來就和陳嬌強上了。

  「你知道蒸餾酒嗎?」陳嬌雖然明知不可能,仍然隨意問道。

  「什麼是蒸餾酒?」這下連一直在一旁笑聽著的三人也來了興致,公孫弘問道。

  陳嬌回想了一下自己所知道的蒸餾酒的大概製作方法,然後花了一番口舌和那小夥計解釋什麼是蒸餾酒,怎麼製作。

  聽完之後,小夥計眼神發亮,不過仍然說道:「待我去試過之後再來和你說。」看著屁顛屁顛跑開的小夥計,陳嬌心中嘀咕:居然能夠理智到去驗證,沒有被我忽悠倒。這個小夥計也是個人才啊。

  「陳姑娘說的這個方法真是聞所未聞啊。如此真的可以做出美酒嗎?」公孫弘問道。

  「當然。」陳嬌的語氣可說是斬釘截鐵,因為有個「酒精考驗」的老爸,所以陳嬌對於酒還是有一定瞭解的,雖然這個方法可能不太科學,不過要蒸出比現在這個「甜酒」好些的酒還是沒問題的,就是不知道這個小夥計能不能在他們離開之前把酒釀出來。忽然,她想到自己剛才做了一件蠢事,原本志得意滿的小臉蛋頓時掛了下來。

  「陳姑娘這是怎麼了?」

  「本來這是個賺錢的好辦法的。我剛才傻傻地告訴那個小夥計,現在錢都飛了。」陳嬌抱著頭呻吟,「我真是個傻瓜。」

  公孫弘、李希、張萃三人對視一眼之後,啞然失笑。張萃走到陳嬌的身邊說道:「傻妹妹,行有行規,那小夥計即使證實你的制酒法很好,沒得到你的同意他也是不敢以之為斂財的手段的。更何況,朝廷雖然沒有明文規定禁酒令,但是能插手酒業的無一不是巨富人家,他不過是個小夥計,即使冒天下之大不韙盜用了你的方法,也如同一個三歲頑童抱著金磚過鬧市,哪裡有那等錢財應對同行的打壓呢。」

  聽到這話,陳嬌驚訝地抬起頭,「行規?」

  「不錯,行規。各行均有行規,犯行規可是自絕于此行的行為。那小夥計聰明伶俐,不是這樣的庸人。」一直沒搭話的李希說道,眼神冷冷的,讓陳嬌看得心中一顫。

  之後的幾天,四人結伴在新豐城遊玩。陳嬌和公孫弘這個老而彌堅的大儒倒是越發親昵。陳嬌將公孫弘當作自己長輩一般,與其相處不免有撒嬌使性子的舉動,讓長年沉溺于治學,孑然一身,朋友極少的公孫弘,感到分外新鮮的同時,也深深地覺得窩心。幾日相處下來,公孫弘只覺得這個女孩子可愛非常,直將她當作了親孫女一般地疼愛。一貫的君子之交——李希——倒要排到後面去了。

  「終於,要告別了。」公孫弘對著送行的三人展開一個爽朗的笑容說道,「就送到這吧。」

  「公孫先生,保重!」李希倒沒什麼太大的傷感,畢竟是走南闖北,經歷的分分合合太多了。而且,公孫弘此去是要青雲直上的,他心中只知高興,哪裡還顧得上感傷呢。

  「公孫先生,你一路平安啊。」陳嬌難過地看著這位和藹的老者離去,心中十分的不舍。她舉起手中的酒杯說道,「皎兒在此敬先生一杯,為先生送行。」

  公孫弘對著陳嬌手中的酒杯神色變了變,輕聲問道:「這不是那白酒吧?」小心翼翼的神色讓陳嬌不覺失笑,頓時將方才的傷感氣氛一掃空。

  那個伶俐的小夥計得了陳嬌的指點之後,花了幾日工夫居然果然制出了蒸餾酒。新出的蒸餾酒的酒精濃度自然是這個時代的任何酒都望塵莫及的。昨日,那小夥計捧著酒來的時候,毫不知情的公孫弘將那酒一飲而盡,從未喝過這種濃度的酒的他自然是吃足了苦頭,最直接的後果就是離別的時間從昨天推到了今天。

  「這是新豐酒。」陳嬌笑著指了指公孫弘馬上系著的一個小酒壺說道,「那裡面的才是白酒。先生到了長安也可拿它賄賂下權貴,混個大些的官回來見皎兒。」對著公孫弘眨了眨眼睛,陳嬌故意取笑道。

  「皎兒吉言。怕只怕你這酒太烈,讓那權貴飲後失態,倒叫老夫連個小官也做不成了。」輕輕拍了拍陳嬌的肩膀,公孫弘翻身上馬,臉上卻故作害怕地說道。「先生!」陳嬌聽他這麼說,不依地說道。

  「哈哈,千里送行,總有一別。就到這裡吧。」公孫弘坐在馬上對三人抱拳告別。

  「李希在此祝先生功成名就!」李希露出一個優雅的笑容,亦抱拳相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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