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癡皇后(60)_安安

六〇

　　烈焰明就是烈焰明，這麼隆重的場合，居然如此顯擺自己的功夫。我這邊目光還沒來得及從他臉上的奸笑離開，耳邊就已傳來了崔良宣旨的聲音：「奉天承運，皇帝詔曰：賜封紗國舞鳳公主為焰國第十二代君主烈焰明之皇后，賜掌後宮，封號『沁芳』，欽此！」

　　「授印冊——」高成的聲音插了進來，尖尖細細，不倫不類。

　　聞聲，我裝模作樣地下跪，準備接受封印，烈焰明卻將我低下的身體穩穩托住，「鳳兒無須跪禮，站著接印即可。」

　　一陣亮光閃耀，金冊金印已至面前。我一手捧花，一手接過金冊，轉交至宮女手中。好傢伙，真沉！還是純金的，這玩意兒是個好東西，我發財啦！興奮指數「哧溜」一聲竄了上去了。

　　「皇后娘娘千歲千千歲！」賀聲四起。

　　呃，我也成了他們嘴裡的老妖精了。眼珠一轉，看向右下方，冬辰正笑得自然，如此我也笑了。全當這是演戲吧，其實這樣居高臨下，極目遠眺，看黑壓壓一片的眾人在腳下翹首以望的感覺真不錯，也許這就是大權在握的人佔有的唯一好處。

　　「鳳兒，坐！」烈焰明親密地將手搭上我的腰，讓我與他比肩同坐在龍椅上。殿堂之下，不敢有半點馬虎的眾臣目光緊鎖在高高在上的帝王身上。在我們落座之時，歡呼聲如浪潮般！就在這時，紅色的太陽衝破雲海的遮擋，瞬時光芒萬丈，照得我雙眼迷離。

　　「呀，我的捧花還沒扔呢！」

　　「眾卿聽旨，接皇后捧花者，賞黃金一百兩。」回眸望我，烈焰明眉峰一挑，「快扔吧！」

　　這下子，所有人將眼睛擦得倍亮，摩拳擦掌，躍躍欲試。

　　徐徐站起，我背朝群臣，雙手一抬，蓬鬆的雞蛋花束在空中連翻數次，飛落下去。只聽得驚呼一片，有人叫嚷道：「恭喜太傅大人！」

　　我回眸一笑，眼中之人捧花展顏，遺世獨立，溫柔地望過來。心下一喜，這捧花竟是他接下了，好樣兒的，冬辰！身旁的一隻手襲了過來，與我的手扣在一起，強拉我坐在他斜伸著的腿上，隨即手纏上了我的腰，「太傅大人真是好運氣，鳳兒說了，凡接住捧花之人必定下一個成婚。」

　　「謝皇上、皇后娘娘隆恩！」冬辰翩然跪叩，低下去的臉色似乎變了一些樣兒，看不真切。

　　這本是一場假裝的婚禮，帝王在前，冬辰的動作讓我有些木然，再看看烈焰明別樣的笑，有聲有色，慍意頓起，便稍朝龍椅的另一方挪了挪身軀，道：「太傅大人請起！」

　　「焰國盛世，紅裝若舞！」下一個動作，烈焰明強制性地摟住我，雙足輕點在龍椅之上，禦風而起，公然帶我翩翩而舞，自上而下掠過殿階數級，在廣場上高聳著的銅鼎上落腳之後，再次騰躍，連點玉橋欄杆，騰至宮門。

　　殿門前早有一輛富麗堂皇的馬車等候著。原本因為他突然施展輕功絕學嚇得提心吊膽的我下了地，才踏實了下來。還沒來得及喘上氣，他已帶我坐在了馬車之內，趕馬的太監「唰」地一鞭子，八馬齊驅。馬車以平穩的速度前行在禦街之上！數騎精甲開路在前，錦衣衛掃尾在後，隊伍利落極了。

　　雕柱而撐的車篷，僅以明黃細紗環繞，禦街環城，民眾跪足而觀，雀躍之極。人群中聲浪四起：「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皇后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

　　人潮狂湧，為的只是一睹聖顏芳蹤。而我，身為一個現代女子，卻坐在了皇帝的身邊，接受一種來自純樸百姓的盛情膜拜，摸摸自己這張臉，心情極端複雜。

　　「盛大的婚禮，都是為你！」一直保持著招牌笑容的絕色帝王，附耳輕語。親密的動作引起觀者的又一番喧鬧。我心中忐忑，有了拒意，他這話太過於認真了，遂迎風不語。冬辰，你的決定真的對了嗎？會不會正是因為這個善意的決定，註定了我們將要分離？

　　繞城一周，京師繁華令我目不暇接，新皇登基聯姻的歡愉氣氛濃得化也化不開。初入京師時，只匆匆留下了個昏昏乎乎的印象；我久久地站在全京城最高的樓臺之上，極目遠眺，焰國都城美得氣勢磅礴，赤金般的太陽張揚地掛在萬里無雲的高空，陽光像烈焰一樣明亮、灼熱。

　　「為什麼不說話？」

　　「我在看陽光。」

　　「……」

　　「你知道嗎？如果一米陽光，遠遠地照射，花兒會開得很嬌美；如果陽光很近很烈，花兒就會提前枯萎。」

　　身邊的沉默更深了！我轉過身，看到他眼裡的暗淡，像被誰遺棄的嬰孩，有著淡淡的怨。

　　「我比不上他，對嗎？」直視於我，他臉上是種讓人心疼的失落，得不到我的回話，大步跨向樓梯口，背影有種冷清的孤獨。

　　他比不上冬辰嗎？看他的身影一點點消失，我獨自徘徊在樓郎中，看著正午的陽光罩在當頭，苦著臉順梯而下。焰國的這片天，會屬於我嗎？

　　回皇宮的路上，他騎馬在前，我坐車在後，雙方刻意疏遠著，又刻意地裝扮出和睦的樣子，其實這才像相敬如賓的帝王與皇后。民眾歡呼依舊，我心裡一點也不好受，我不希望這樣子的，我只希望相互之間可以成為朋友，那種可以交換生命的朋友，就像從前在軍營，在皇陵的時候。可現在這一切似乎晚了，被捲入得太深了。

　　按制，焰國帝后成婚第一晚是住在太極殿正殿，也就是說今晚我是要與烈焰明一起度過。知道明裡暗裡有不少人對此有著濃厚的興趣，或多或少地作態觀望，心裡有些不安，但做事只做一半，實在不是我的性格；只得硬著頭皮在宮女的幫助下卸除一身禮服，露出本色素容，又特意沐浴了一遍，乾淨清爽如月下梨花、雪中梅蕊。端坐在正殿，等待著烈焰明的到來。如果他回殿了，接下來的事我應該怎麼應付呢？

　　我等呀等，等得坐姿已換了無數遍，等到喜燭燃盡，又累又悃，該來的卻還沒來。「秀兒，你們退下吧！皇上是不會來了，今晚的事誰要是說出去，格殺勿論。」也罷，不來還好，來了還得和我爭床！這可是龍床呀，古代皇帝睡的，今晚我要好好享受一回。

　　「是！」秀兒帶著另幾名宮女退出殿門。

　　我長長歎了一口氣，一下子倒在床上，心想著管他呢，睡覺才是大事情。殿門卻開了，透過薄紗制的繡帳，我看見烈焰明輕腳輕手地走了進來，臉上找不到一絲高興的痕跡。

　　「怎麼還沒睡？」他犀利的眼神刹那間變了模樣，柔得像一池被風吹皺的春水。

　　「夜宴終於完了？」空氣裡傳達著尷尬的信息，我找不到其他話可以說，不知應該把手腳放到哪裡才好。

　　「嗯，睡吧！」他走過來，自個脫了外衣，真準備安睡了。

　　我趕緊動作僵硬地挪了個離他遠一點的地方，雙眼圓睜，訥訥地咕噥道：「呃，為了我的人身安全，我還是決定睡地板好了！」反正也沒有宮女看得到，就算有，也是他安排的心腹，哪敢說出去半句，除非不想活了。伸手想去拿枕頭，他身著單衣自個兒躺了上去，翻到了大床內側，「呼」的一聲扯過絲被掩了大半個臉面，良久才冷冰冰地回了一句「隨你！」顯然他聽清了我剛才說的話。

　　接下來，大殿內靜悄悄的，除了點點滴滴的水聲就只有他的呼吸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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