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小女花不棄 | 上頁 下頁
一四五


  元崇看到雲琅,心裡一驚,拱手道:「大人,在下望京人士,來蘇州府想做點買賣,結果東方家硬是威逼在下,不准行銷北方貨物。望大人替在下作主?」

  東方炻又好氣又好笑的想,這丫頭也不笨,知道找人作偽證。找的人還是自己沒辦法威脅改口的人。他限珠一轉大聲說道:「大人,既然朱府和蘇州府各商家們都覺得東記是以低價搶生意。既如此,在下關了東記不就得了?」

  所有人都愣住了。東方炻突然不應戰了,而且是直接關門。做生意豈同兒戲,他難道就不怕虧嗎?

  不棄也愣住,如此一來,她讓小蝦去說服元崇告東方炻威逼他豈不是沒有作用?

  目光移動間,她突然和雲琅的眼神觸到了一起。不棄飛快的移開目光,卻依然能感覺到雲琅目不轉睛的看著她。她暗暗叫苦,該如何向雲琅解釋發生的一切?她望向堂外,人群之中站著個戴著帷帽的女子。白裙飄逸,身影熟悉。不棄和林丹沙自小認識,她驚詫地想,為什麼林丹沙和雲琅在一起?

  「啪?」知府大人聽到東方炻這麼一說,驚堂木狠狠拍下:「東方公子已做出承諾,此案已了,退堂?」再不給朱府或東方炻及新進衙門的人機會,拂袖而去。

  雲琅朝不棄走得一步,東方炻也上前一步。小蝦下意識擋在不棄身前。

  白漸飛低聲道:「呀,醉一台的小子?」

  元崇心想,難不成今天他還要和自己打一架?

  各人心思均寫在臉上,不棄扭了鈴兒一把,眼睛一閉頭一歪,白試不爽的葷遁又使了出來。幹乾脆脆的懶得理會。

  鈴兒心裡清楚,尖叫道:「不好了,小姐暈倒了?」

  雲琅想也沒想伸手便想去抱她。小蝦冷冷擋在他身前道:「這位公子請自重? 」

  她俯身抱起不棄,在大總管朱福和鈴兒的隨護下將不棄送進了轎。

  元崇扯了把白漸飛,兩人快步跟上了朱府的車轎。只想著離雲琅越遠越好。

  公堂之下看客們帶著今天的小道消息心滿意足的離去,不知道明天坊間又有什麼傳聞。

  東方炻笑著對雲琅道:「敢問兄台如何稱呼?」

  雲琅望著遠去的朱府車轎,回過頭冷冷說道:「你哪只手揭她的面紗?」

  東方炻晃了晃右手笑嘻嘻的說道:「你想砍了我這只手?可惜……」

  「可惜什麼?」

  「可惜,和她有婚約的人是我?看看我未婚妻子的臉,有何不可?」東方炻哈哈大笑,扔下目瞪口呆的雲琅飄然離開。

  相見

  入秋之後稀落的淒涼雨終於淋淋漓漓的來了。

  青石板街道濕漉漉的散發看暗苔的幽香。白牆黑簷的蘇州城在光與影的交錯中朦朧而柔美。

  誰家院子裡飄出一株丹桂,誰家簷角輕垂一掛黃菊,襯得小巷一徑深幽。

  風夾著雨撲打在半卷的竹簾上。竹簾微微晃動著,露出簷下串串雨絲。像沒串好的白珠子,劈里啪啦的自瓦當上落下。臨窗的樺木桌撲上了一層碎粉屑似的雨霧,兩杯冒著熱氣的茶靜寂飄香。雲l良與林丹沙默然對坐。遠遠望去,兩人的眉宇間都似染上了層氚氨的愁緒。

  「雲大哥。她既然活著,想來那死訊也無關緊要。丹沙一路跟隨,都看在眼裡記在心中。婚約作罷,就此別過?」她艱難開口,越說越順暢。一氣說完時眼裡水汽漸凝,人已站了起來。

  她背轉身時長睫之上還凝著滴晶瑩的淚,顫巍巍不肯落下。心裡盼著他能拉她一把,盼他能留她一聲。身後終聞一聲嘆息:「對不起。」

  林丹沙狠狠咬了下唇,驚痛得心抽搐了下,勉強說道:「取次花叢懶回顧,半緣修道半緣君。我不是她,卻妄想是她。你早認得了她,我晚遇見了你。你沒有對不起我。雲大哥,你保重。」

  初初鎮定著的腳,步,在一飄踏下樓梯裡終於亂了,急促的狂奔而去。

  雲琅聽到樓梯上飄步聲如擂鼓,心裡騰起一絲不忍。抓起身邊的油紙傘自窗戶一躍而下,攔在了林丹沙面前。看著她驟然明亮的雙眸,他把油紙傘往她手裡一塞,垂下頭道:「先回客棧,回頭我雇車送你回藥靈莊。」

  他扭頭走進了雨裡。窄窄的弄堂將一弄濕雨撲打在他臉上身上,雲琅吸了口清新的空氣默默地罵著自己無情。明明是她借不棄假死威脅于他,明明是她自己願意解除婚約,明明從此天高海鬧,為什麼不能開懷大笑?

  是因為那個眼裡噙裡讓人看不懂神色的東方炻?還是因為不棄躲閃的眼神裝葷不肯理會的心?終於找到她見到她,為何要失望?

  雲琅只覺得嘴裡苦澀,心鬱悶得像這天地間的綿綿秋雨,揮不散。

  弄堂很窄,悠長靜寂。前方隱約能看到一方天空。天因著這雨並不明媚,又因著弄堂的狹窄生生像在灰暗的牆上開了道亮堂的窗。

  林丹沙呆呆地看看他的身影遠去,突然覺得渾身發涼,她扔了傘對他大吼道:「你給我傘做什麼?我不要你好心?我自己會雇車回去?我不要你同情我?」

  雲琅沒有回首,仰起臉讓冷雨悉數澆下,飄步更急,終於消失在弄堂盡頭。

  長長的弄堂發出幽幽地嘆息,林丹沙蹲下身體哀哀的哭了起來。

  大半年,她厚著臉皮跟著他走遍了中州府走遍了江南六州府。他對她不冷不熱,不趕不留。路經公堂見到花不棄後,她就知道,這些跟在雲琅身邊的日子全來不過是她一個人的癡想。

  曾經被捧在手心的養尊處優,壓抑在心底深處的驕傲通通化作哭聲發洩了出來。

  油紙傘被拾了起來,撐在她頭頂,一個溫柔的聲音靜靜的響起:「莫哭了。

  哭壞了身體,他也不會回來。」

  林丹沙紅著眼睛抬起頭,認出他是站著公堂之上自稱是花不棄未婚夫的公子。

  他一襲白衣飄逸,眉宇之間自然流露出清貴之氣。林丹沙的心仿佛被毒蛇咬了一口,痛得她渾身發抖,發寒。

  為什麼美若天仙的莫府公子看重她,英俊非凡的雲琅喜歡她,清逸溫柔的東方公子也要娶她?她不是藥靈鎮的小乞丐,也不是藥靈莊菜園子裡和癩皮狗住在一起打雜丫頭。她變成了信王爺的私生女兒,變成了莫府公子的義妹,變成了朱府的孫小姐。憑什麼花不棄這麼好命?憑什麼所有人都愛她?林丹沙大叫一聲,沖進了雨裡。

  她拼命的奔跑著。雨打濕了頭髮,她心裡的空洞越來越來,被打濕的裙子絆倒在地,撲倒在冰冷堅硬的地上放聲大哭起來。

  東方炻攆著傘走近蹲下身,從懷裡掏出一方雪白的絲帕,持了她的手輕輕襄住她掌心擦破的傷處,微笑著說:「你想把他搶回來嗎?」

  林丹沙渾身一凜,便想收回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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