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小女花不棄 | 上頁 下頁
八一


  雲琅像被踩了尾巴的貓炸了,瞪著不棄吼道:「胡說!」

  「下毒的人說過的。放我下來啊,我難受,胸口悶得很。」不棄輕咳了聲,咳出口血,胸口的悶結散了些,舒服多了。

  那口血噴出,屋裡飄起股帶著惡臭的腥氣。屋裡的血都是她吐的嗎?雲琅的腿一軟,抱著不棄緩緩滑坐在了地上。他心裡明鏡似的,不棄中毒已深了,救不回來了。莫若菲有三天的時間,可是不棄沒時間了。他用衣袖拭去不棄嘴唇上的血漬,柔聲的說道:「不棄,誰下的毒,你告訴雲大哥,我這就找他拿解藥救你。他要不給,我打到他給。」

  不棄呵呵笑了。她知道雲琅也發現救不了她了。她沒有回答雲琅的問題,輕聲說:「雲大哥,出藥靈莊往東走,有片亂墳崗。半山上有棵枯死的樹,樹下埋著九叔和阿黃。你送我去好不好?」

  雲琅心裡一緊,硬梆梆的說:「不好。」

  「雲大哥,你答應我啊!我想和九叔還有阿黃在一起。」不棄扯著他的衣裳輕輕搖晃著,滿臉求懇之意。

  雲琅沒有回答,他仿佛已看到了那片亂墳崗,那棵枯死樹,樹下的小墳包。不,他不要不棄死。他低聲哄著她說:「這世間有很多神奇的東西。不棄,你沒進過江湖不明白。明明啊有的人馬上就要死了。可是拿到瞭解藥就好了。真的,我不騙你。你告訴我是誰下的毒,我去找他。你別亂想,有瞭解藥你就不會死了。」

  不棄的回答是一口鮮血噴在他衣襟上。她閉上了眼睛,又努力的睜開,眨了眨。似乎在告訴他,你看,真的不行了。

  她的臉比初見他時瘦了很多。不棄靠在他懷裡,他從來沒有覺得她的膚色白皙。一口又一口的鮮血仿佛把她身體裡的血色吐盡了,只餘得一種磣白的顏色。那雙眼睛明亮得能照亮屋裡的黑暗,如水晶似寶石,煥發出異樣的光來。

  是迴光返照麼?雲琅不敢看她的眼睛,生怕她眼裡的光一點點黯淡下去,不棄就沒了。他從來沒有這樣害怕過,終於埋在不棄的頸邊哭了起來。

  「雲琅,真對不住你。」不棄的精神突然間變得好了,說話也利索起來。她想起那年的雪天,雲琅一掌打死阿黃的時候。又想起他鑽狗洞時咬牙切齒的樣子,便笑出了聲。「其實啊,我就是膽小了點。當時我真想一棍子打死你給阿黃報仇呢。」

  「對不起。」

  「沒有呢。你也不知道啊。我一直罵你小賊呢,其實你和阿黃一樣,對我真好。雲大哥,你別怪我,他來紅樹莊給我送雞腿的時候我就喜歡了他。我本來活不到現在的,他天門關救了我,在南下坊又替我擋了一箭。當時我的心跳得真快,那麼冷的棉衣穿在身上都不覺得冷了。我就知道,我是真喜歡了他,心裡容不下別人了。」

  「只要你能活下去,喜歡誰都好。」雲琅低聲說道,手抱緊了她。似乎遠了,就感覺不到生命在她身上燃燒的熱度。

  不棄顫抖著手去拉頸中的銅錢。手酸軟無力,在頸邊撓了半天最終只按到那枚銅錢再也抬不上去。

  她臉上露出一股嫵媚。像夜色中綻放的白色香花,讓雲琅*。他替她拿出銅錢,看到那枚蓮花刻痕,他突然有了衝動:「他是誰?我去找他來!」

  心頭一股熱血湧現,雲琅想滿足不棄所有的要求。

  他,會來看她的。在沒有人打撓的時候,他會來看她,告訴她,他是她的蓮衣客。

  不棄微微一笑道:「他會來看我的,會一個人悄悄的和我說話。要是我能穿著白色的婚紗嫁給他就好了。穿婚紗的新娘子可美了。」

  只有喪服才會是全白的,她糊塗了,她就快要死了。雲琅心裡想著,眼淚大滴大滴的落下來。他搖了搖不棄,哽了半天才說出話來:「傻丫頭,新娘子都會穿大紅的喜服,你以後也會有的。姑姑出嫁的時候,用了四丈闊的紅錦緞,用金錢和寶石繡了鳳。你喜歡,我找蘇州最好的繡娘做給你穿。」

  「莫夫人年輕時肯定是個美人。」不棄輕歎了口氣。

  她想起前世那些穿旗袍的新娘子。旗袍上用金線繡了團花,喜氣洋洋。山哥曾經說她說,你身材好,穿旗袍也肯定好看。那是讓她想起去山裡騙婚時說的。山裡很冷,山哥給她買了件大紅的羽絨服,她還是冷得直吸鼻涕。莫夫人是個可憐的女人,也是山哥這世慈愛的母親。山哥帶大了她,原來這一世是要回報給他的。

  不棄的心思漸漸飄遠。如果再轉世,她會不會投胎到一個正常的好人家?有慈祥的母親,有愛她的父親。她可以背著小書包去上學,結識同學,然後長大。讀完高中讀大學,讀完大學找到一份工作。在大城市裡買間屬於自己的房子,和一個男孩子談戀愛,結婚,生小孩。

  雲琅看到不棄的雙眼由明亮轉為煥散。她似看著他,眼瞳裡的光在漸漸的黯寂。身上有只小耗子在亂竄,他怎麼也抓不著。雲琅的心一陣又一陣的緊,慌亂的搖晃著她,喊她的名字。

  一股風從門口卷了進來。雲琅抬頭一看,屋子裡已多了個蒙著面巾的黑衣人。他摟緊了不棄,隨手從地上撿起了掉落的匕首,警惕的盯著來人。

  「想她活,就收起你的匕首。」海伯不容置疑的走近,瞧也未瞧雲琅手裡的匕首,蹲下身體說道,「不棄,是我。」

  他的聲音拉回了不棄的神智。她看不到海伯的臉,聽出了他的聲音。不棄像看到親人似的委屈,她用盡力氣只擠出個笑容,再也沒有力氣說話了。

  「別怕,你不會死。」海伯說完握住她的手腕切著脈。片刻後從懷裡拿出一個盒子,慎重的打開。裡面放著一顆珍珠色的丸藥。他捏開不棄的嘴將那顆丸藥擠破,清亮的液體帶著股蓮花的清香喂進不棄的喉間。

  「這是解藥?!」雲琅驚喜交加。

  只見不棄頭一歪,手輕飄飄的垂落。雲琅瞧得分明,手按上她的頸側,沒有半點動靜。不棄死了?她就這樣死了?他悲愴的揮手向海伯刺去,怒吼道:「你說你能救她的!你給她吃的是什麼?!」

  海伯略一側身躲開。雲琅沒有再出手,抱著不棄放聲大哭。

  「噤聲!少堡主,她沒有死。靜下心聽我說。」海伯嚴厲的說道。窗戶紙上已經染得層灰白色,天已經快亮了,他沒有時間做更多的解釋。「現在老夫能保她不死,但她身上的毒在望京城解不了。她身份特殊,若是有人知道她不死,她將來的下場會比死更淒慘。」

  雲琅反應過來:「你是說要悄悄帶不棄去解毒?要我瞞過所有的人?為什麼?你可知道七王爺要是聽到不棄的死訊,會給莫府帶來多大的風波?你究竟是何人?!你能救她為什麼不早點來?!」

  「我是能救她之人。」海伯冷笑道:「少堡主,你以為不棄今晚才中的毒嗎?她已經中毒很久了。今晚下得分量更重,要她立時死去罷了。此事錯綜複雜,我沒時間再向你解釋。你若真心待她好,就記住老夫的話。不棄要儘快下葬,老夫自會帶她離開。莫少爺不也中了暗算?七王爺未必遷怒莫府。老夫言盡於此,你瞧著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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