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無敵亂長安(35)_桂圓八寶

三五

　　李憲淡淡道：「我不想你死。」

　　蓮子全身一震。

　　她知道像李憲這樣的人，不管有什麼事求的都是大局大全，為了兒女私情說出這樣的話來能有多難。

　　她攥緊了手裡的東西，抬起頭來的時候，眼睛有淚光閃爍。

　　「大牢裡有我們自己的人，這是信物，如果事到臨頭出了什麼問題，把這個拿給他看，他即便舍了性命也要救你。」

　　蓮子看著他點了點頭：「我會努力地活下去！」

　　她點著頭，一縷亂髮就湧到前面來，李憲抬手幫她拂到耳後，手在她的臉上微微停駐，到這個時候他才知道他是真的喜歡她。

　　莽撞溫柔善良而熱情的蓮子……

　　一句話湧到唇邊，卻硬生生地又被他咽了回去。

　　「你多保重！」他握一握她的手，轉身向陰暗的通道走去。

　　「李憲？」

　　他腳步微頓，卻並沒有回頭。

　　蓮子想問的並不是那句話，她想問他為什麼要把那麼機密的信物交給她，他不是一向看重的只有長安、大唐天下嗎？

　　他不是為了國泰民安，完全可以犧牲任何一個親密的人嗎？

　　為什麼卻情願冒著混亂國法的風險來救她？

　　可是不知道為什麼，蓮子心裡明白，就算她問了，他也不會回答，話到嘴邊不得不出口的那一瞬間，卻被她改成了：「你是故意帶阿笙來的吧？」

　　「是太子殿下要來的。」

　　蓮子才不相信他。

　　阿笙是自私虛榮的人，但因為年紀小，畢竟還沒有把良知全數泯滅，她見了蓮子會覺得羞愧，那絕對是在意料之中的事。

　　「我從不會強迫別人做什麼。」李憲在角落裡向蓮子微微一笑。

　　他知道一個人內心中有太多軟弱的地方，很多死死咬住牙關的堅持就像一些空而大的水泡，如果舉起鞭子來威嚇，可能就會碎得無影無蹤。

　　但如果替她想得更周全，她會主動地把水泡裡的夢想拿給你看。

　　所以阿笙水泡裡的夢想，就已經徹底徹底地被他戳破了。

　　半夜裡蓮子從睡夢中笑醒過來。

　　李白被她嚇了一跳：「你做什麼？叫春嗎？」

　　蓮子在草墊子上邊滾邊叫：「春……春……春……」

　　李白一臉黑線。

　　蓮子笑著湊到他面前：「好東西給你看，可不要告訴別人。」

　　手指張開，是一枚太祖年間的銅錢躺在掌心裡，邊角處缺了一塊，倒好像什麼人咬出來的牙印。

　　「窮瘋了，這種東西花不得的。」

　　「知道什麼呀。」蓮子白他一眼，「這是李憲給我們的信物。」

　　目光灼灼向四周圍望過去，大牢裡黑漆漆的看不出一絲徵兆，不知道誰才是這枚小錢的知音人。

　　李白雙手枕到腦後，眼睛看著牢不可破的屋頂：「那郡王那邊呢？」

　　「我想過了，他那個法子，只能救得了我一個人，我裝瘋賣傻地跑掉了，你怎麼辦？」

　　「那我就做鬼到地底下去抓你。」

　　蓮子「噗」地笑出來：「是我害你，你死了，我怎麼有臉一個人活下去？」

　　李白探出一隻手，摸了摸她的頭：「不要想太多，一個人活下去就是一個，兩人能活下去，那就賺了一個……不管我們誰有機會都要想辦法跑掉……」

　　蓮子抓住他的手狠狠一握：「明白！」

　　天亮以後三郎如約而來，他只一個人，穿了月牙白的長衫，瀟灑倜儻，手提著一隻花柳絲編的籃子。

　　遠遠就能聞到糕點糖果的香氣。

　　「這些天怕是餓慘了吧。」

　　蓮子的眼淚幾乎掉下來，要不是隔著一層欄杆，早已經撲上去喊他一聲親人了。

　　籃子一打開，久制蜜餞是燦爛奪目的金黃色，乳酪白裡透著粉，蓮花酥形狀優美如同觀音蓮座，椒鹽小餃是從幾乎透明的薄皮裡看到了碩大的餡肚，此時此地此景，竟要比厚厚的一堆銀票擺在了眼前還要讓人頭暈目眩。

　　三郎微笑著看著兩個餓死鬼拼了老命往嘴裡塞。

　　「你真是好人。」吃得三分飽的時候，蓮子終於能騰出空來看他一眼。

　　三郎想起很久以前一個朋友跟他說過的一句話，女人要誇男人是個好人，那就和罵他是個傻瓜沒什麼兩樣。

　　三郎可不是傻瓜，女人的心裡想什麼念什麼，他比誰都清楚。

　　可是這麼清楚也無能為力，比鏡花水月更難抓住的東西，竟然會是一個人的心。

　　從始至終他也沒有提起那個約定的事。

　　只是閑閑地問起她在監獄裡可有人欺負她，家裡可有人惦記著她。

　　蓮子吃一口答一句。

　　有時候吃得兇猛，就又懶得去理會他。

　　等到吃完，三郎便走了出去。

　　這一下蓮子倒措手不及。

　　做了那麼多的準備想要怎麼跟他說好，可理由想好了，力量積攢夠了，一拳還沒打出去，三郎卻已經提著來時的竹籃子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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