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宮砂淚 | 上頁 下頁 |
四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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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嫃淡然一笑,「聾了啊,我以為你知道。」 査元赫一緊張,將茶杯咚地擱下,「為何?」 上官嫃兩手握住滾燙的陶土杯子,神思恍惚。司馬棣下手極狠,回想起那一巴掌,頭都是暈的。午夜夢回時,他暴戾的目光像一把鋸子,在她心頭來回拉鋸,似乎能聽見鮮血汩汩流動的聲音,令她夜不能寐。她合眼,緩緩道:「命該如此。」 査元赫蹙起眉,磊落分明的雙目中泛起一絲迷惑。他不願看她難過的樣子,便不再追問,只管給她說些軍營中的趣聞。 秋日淡漠的陽光透過枝葉灑下來,星星點點落在他們身上。茶壺下火苗嘶嘶直躥,茶香四溢。査元赫說得唾沫橫飛、聲色並茂。上官嫃時而莞爾,時而掩口,披在腦後的白紗微微飄動,仿佛從頸間漫出一股若有若無的淡香。査元赫聞及,微微發怔,想起去年夏末在烏篷船裡,他擁著她,酒香滿懷。 元珊端了飯菜邁進院子,舉目望見桂樹下的二人,不禁停住了腳步。 桂樹上躲藏了許久的黑貓一躍而下,恰好輕巧地落在上官嫃肩上,査元赫被嚇得臉色突變,驚呼:「哪兒來的野貓!」 元珊撲哧一聲笑了,慢慢走近,一面眯眼笑著說:「堂堂査大人竟然怕小小野貓。」 「本帥才不怕它!」査元赫悻悻道,然後又瞄見了元珊託盤裡的碗碟,吸了吸鼻子,「有何佳餚?」 元珊道:「都是些齋菜。査大人要來也不知會一聲,沒有加菜。」 査元赫正欲答話,上官嫃接道:「査大人不會在此用膳,你先把飯菜端進去吧。」說著,上官嫃將黑貓從肩上取下來,溫柔地摟在懷中。 査元赫見她似乎對這貓很喜歡,於是問:「哪兒來的貓?」 「撿的。」上官嫃捏著它的爪子朝査元赫揮揮手,「來,見見你哥哥。」 査元赫極度不滿,蹙眉道:「怎麼又要叫我哥哥?它還叫小元麼?」 「不,它叫小環。」上官嫃笑了。 査元赫嘟囔著,「那與我有何關係……」 上官嫃瞥了他一眼,光笑,不做聲。 昔日門庭若市的相府漸露頹勢,繼上官敖辭官,上官嫃出家之後,上官氏在朝中接連丟了幾個重要官職。上官一門驕奢放縱慣了,如此形勢下,不得不有所收斂。 入秋以來的第一場雨寒意逼人,上官鳴夜冒雨夜行,獨自在府中七拐八拐,來到上官敖的書房。推開門,夜風灌進了屋,燭火搖曳,映著屋裡幾個身影也搖搖晃晃。上官鳴夜合上門,轉身朝在座各位一一行禮。 小小的書房內氣氛凝重,上座是査稟譽與上官敖並席,下面一邊排開坐著上官四兄弟,另一邊是司馬銀鳳,査德高將軍及兩兄弟。一方是朝中舉足輕重的文臣,一方是手握大褚重兵的査家。 此番密談無非是為了結盟。司馬琛攝政之後,處處打壓老臣,強勢削藩;而皇帝不足弱冠之年,加上性情懦弱,只能唯父命是從。上官與査氏一文一武、一內一外正好取長補短。既已決定結盟,聯姻便是走個形式了。幾番商討之後,眾人決定將上官妦配給査元赫。 自始至終,上官鳴夜都不發一言,只是默默地坐著飲茶。密談結束後,他便若無其事地起身離去,一頭紮進雨中逕自遠走。司馬銀鳳似笑非笑地佇立在屋簷下,凝視著那道漸漸被夜色掩去的身影,全然沒注意到身後陰冷的目光。 「夫人,該走了。」査德高沉聲道。 司馬銀鳳側目瞟了他一眼,昂首前行,査德高亦步亦趨,跟她上了同一輛馬車。馬車慢悠悠地在巷道中穿梭,幾乎沒有顛簸,只是搖搖晃晃。司馬銀鳳冷冷地坐在一角,透過窗簾的縫隙朝外頭看。車廂裡沉悶極了,査德高猶豫再三,開口道:「今後我可能會在家中長住了。」 司馬銀鳳並無反應。査德高接著說:「為了不讓元赫疑心,你看我們是不是暫且先搬到一起住?」 司馬銀鳳目光灼灼地盯著他道:「你有面目整日對著我嗎?」 査德高臉色陰沉,「我沒有,可也躲了十幾年,總該面對了。」 司馬銀鳳冷笑道:「十幾年,你都不聞不問,如今想怎麼面對?」 査德高痛苦閉目,沉聲道:「銀鳳,我知道自己虧欠你……這一世願為你做牛做馬,毫無怨言!」 「我從沒要你做牛做馬,我只是想得到你的保護而已!你有苦處,我何嘗沒有體諒你啊?可是,你親手把我往火坑裡推!不是十幾年過去就可以忘記的,你知不知道?我一看見元赫,就覺得羞辱……」司馬銀鳳如畫的眉目緊緊扭曲成一團,眼裡盡是痛不欲生的悽楚。 査德高緊緊抱她入懷,「我不會再讓他傷害你了。銀鳳,我會用一切來彌補你。」 司馬銀鳳慢慢抬起頭,眸光閃閃望著他問:「你真的要彌補我?」 天際一道驚雷劈下來,雨勢越加兇猛。 外面雨聲嘩嘩,如天河水傾盆而下。査元赫在屋內踱來踱去,煩躁難安,一會兒站在門邊翹首而望,一會兒用手指不停地叩著桌面。燈盞忽明忽滅,亦攪得他心緒不寧。聽見院中有丫鬟喚長公主,査元赫疾步沖出去,站在廊下相迎。 司馬銀鳳見了他微微一怔,問:「在這做什麼?」 査元赫心直口快地問道:「上官嫃的耳朵怎麼聾的?」 司馬銀鳳拖著濕漉漉的裙擺邁進屋子,沒好氣地答:「你何時才能注意自己的身份。」緊跟在她身後的査德高雖然迷惑,卻不吱聲。 査元赫癟了癟嘴,又問:「太后娘娘的耳朵是如何失聰的?」 「被你皇帝舅舅打的。」司馬銀鳳目光灼灼地刺向査元赫,「還不是你惹的禍?」 査元赫驚呼:「皇帝舅舅打她?他怎麼捨得打她?」 司馬銀鳳解下披風,命人沏了熱茶,慢條斯理道:「你以為你主動擔下所有罪責,他就不會動上官嫃?傻小子,你這樣做,只是加深了他的疑心。況且上官嫃也是自討苦吃,偏偏為你去求情,你說他心裡會怎樣想?」 「她為我求情?」査元赫愣了愣,失神道,「她的左耳聾了……」他渾然不顧旁人的眼光,大步流星沖了出去,一頭紮進雨裡。司馬銀鳳喚之不及,命丫鬟趕緊給他送把傘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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