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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


  她拉起阮夢華的手,道:「夢華不怪我偏心便好,你們都是我所生,哪一個都是我的心頭肉。」

  「不會,母親有母親的難處。」阮夢華搖搖頭,誰心裡不苦呢?她常自怨自艾,恨不能托生在別人家,只不過從未說過,倒是阿姊從不避諱,無時不流露出甯為平民女之意。可她不想想,就她那種孤傲性子,受不得半分委屈,真若成了平民之女,怕是一天半日也受不了。

  「你明白就好。人人都當我仗著君寵想做什麼便做什麼,其實不然,我反倒最不自在……不說這些,等你回府裡,咱們母女再好好兒說話。我聽說你有那心疼之症,是怎麼回事?」

  「雲大夫說無大礙,那便沒事了。」她不想提起這個,反正他們都說不妨事,再者母親極信那個雲瀾,何必說他的不是。

  「話不是這麼說,宮裡的御醫沒有比得上他的,保不齊宮外沒有,我定為你尋到好大夫。」

  「多謝母親。」她口上應著,心裡卻想到了南華,她如今的希望,可都寄託在南華的身上了。

  當晚風華夫人沒有回風華夫人府,留下來陪阮夢華,這還是她這次回來後,母女二人頭一回如此親密。

  入夜時分,竟淅淅瀝瀝下起了秋雨,一團團的寒意漫入各個角落,再聽不到有秋蟲呢喃。

  雨夜中的子夜皇宮濕冷陰暗,未過戌時,已無宮殿燃著燈火。宮門緊鎖的芷慧宮後園卻亮起一點兒火光,一晃一晃地移動到宮門停止不動,似乎在等什麼人。過了片刻,兩扇宮門從外面被人打開,閃進來一個人影,開口便道:「侄少爺叫老奴來有何事?」

  正是宮中紅人懷姑姑,她穿著一身防雨的斗篷,走得急了,微微喘息著,又道:「還未給侄少爺道喜,一晃這麼多年,你已長大要成親了。」

  水珠子成串落下來,微弱的燈光照著它們落在石階上,濺得粉碎。

  邵之思一路沒有撐傘,只執了柄琉璃燈,渾身上下早已濕透,此時站在宮門口的簷廊下避雨,開著一條縫的宮門口灌入陣陣冷風吹打在他身上,卻不覺得冷,夜行至此,想著將要見到的人心頭陣陣狂跳,「姑姑身體可還安康?我來得貿然,不知可曾給姑姑惹麻煩?」

  「不曾。平日我想見老夫人與侄少爺一面也難,常盼著多多與你們親近些才好。」

  「姑姑長情,邵家記在心裡。今夜……我入宮是想瞧個人。」

  他的來意懷姑姑早已猜到幾分,沒想到他竟真是為了阮夢華而來,當下默然不語。她看著邵之思出神,燈光下他的臉色有些蒼白,眼窩處深陷進去,眉目間依稀有邵皇后的影子,那一雙深邃的眼睛,還有身處在這舊地,讓她想起許多舊事,好像昨日芷慧宮裡還熱熱鬧鬧,日日有眾嬪妃前來請安跪拜,轉眼深宮閉鎖,襯著冷雨淒風,叫人好不惆悵。

  還有積年的怨恨……

  「侄少爺去不得。」她硬聲開口,「這兒可是芷慧宮,是邵皇后的寑宮,她若是聽到侄少爺的話,會有多難受!你莫忘記自己是誰,那丫頭又是誰的女兒!」

  說到最後竟連聲音也淒厲了幾分,邵之思聞言一震,舉目四顧,黑漆漆的夜看不出去太遠,燈火朦朧間依稀看到美麗憂愁的皇后姑姑垂淚不語。他一時有些躊躇,好不容易進得宮來,就這麼走了?

  「我聽說她這幾日病了,不過是想去看一看。」

  看一看?若不是情之所鐘,怎會冒雨半夜入宮?懷姑姑納悶,多少好女子,為何他偏偏只在阮家的兩個女兒跟前打轉?

  「病了有御醫,侄少爺又不懂這些,還是請回吧。」

  「只怕御醫也難有回天之力……求姑姑帶我去見她一面。」

  「那也是她的命!侄少爺怎麼糊塗了?你後日便要成親,該當珍惜眼前人才是。阮家大小姐雖然也是風華夫人的女兒,但才貌雙全,身世清白,與她的母親、妹妹卻是不同的。我聽說她對你是極傾心的,你也曾親口說願娶她為妻,為何此時又來招惹別人?」

  不知為何懷姑姑如此失態,這些話原不是她能說的,也輪不到她來管,只是想起這座宮殿已故的主人,心中不平言辭才會有些激憤。

  邵之思只有苦笑,他當然會如期成親,畢竟阮如月是他的選擇。

  他閉了閉眼,任發間滑落下來的雨水緩緩流過面頰,突然又睜開急促地道:「她的命不該如此,姑姑,她可曾害過誰?為何讓她來承受這些?」

  懷姑姑一臉陰沉地道:「該不該如此要皇后娘娘說了算,可她已經去了,誰也改變不了她的命。」說完她竟又笑了笑,幽暗燈光下駭人得很。

  邵之思固執地站在原處不肯離去,懷姑姑只得告訴他今日風華夫人留在紫星殿,即便是自己帶他去也見不到阮夢華。

  今晚確實不是見她的好時機,要讓風華夫人這個丈母娘看到准女婿私會小姨子,兩廂都不太好看。

  第六章 結親

  邵之思悄悄地循著原路返回,沒有驚動任何人,紅燭淌淚,帳內人兀自好睡,他褪去沾滿寒氣露意的衣衫,輕輕躺下。身邊的女子微微一動,露出半截光裸的玉臂,朝他依偎過來,他僵了一下,還是將她攬入懷中,緊閉雙眼將臉埋入她如雲的黑髮裡,只願再也不用醒來。

  寂寂深宮中的阮夢華並不知道這些,冷雨敲窗,最舒服的事莫過於在床上消磨時間。白日裡赤腳跑來跑去受了點兒寒氣,午後睡起竟咳嗽了兩聲,鳴玉便又往太醫院跑了一趟,帶回許多藥材,全是雲瀾雲大夫開的。

  藥很苦,苦到阮夢華認為是雲瀾成心在整她,她捏著鼻子一口氣灌下去,咂著嘴要糖吃,沉玉捧來撒了糖霜的軟糕,一點點地用勺子喂她。風華夫人一直陪她用完藥才去安歇,仁帝早已派人請了幾回。

  等她一走,阮夢華大大地出了口氣,她極少有病,也從未有母親陪在身邊的待遇,母女間突然如此溫情讓她很不自在。照母親說的,阿姊後日出門便來接她回家去住,能出宮住自然是好的,與南華相見也方便些,不然她又得想著如何才能再請旨出宮。

  想到南華,便想到了他從杏洲帶過來的東西,「沉玉,你去把那個玉盒子拿來。」

  「是,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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