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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


  「可憐見的,定是嚇壞了,連肚子都嚇得叫起來……」他再一次笑得不可抑止,她看著那張已經扭曲的臉,想的卻是再好看的男人一旦失態,那可是相當的醜陋。

  「你就笑吧,老太妃常說她臉上的皺紋都是笑出來的,馬上你就會變得和她一樣!」

  「嘴還挺毒,好了,不笑了,走吧,跟著我保管不會再迷路。」

  自然要跟著他,阮夢華再也不想獨自一人待在這裡了,想到剛剛那種揪心的難受,她不由自主身子一顫,雲瀾倒看得清楚,關切地問:「怎麼了?」

  「說不上來。」她指著殿門上頭被綾綃裹著的匾額問,「那是什麼,為何要包起來?這兒是冷宮嗎?」

  他順著她的手指看過去,目光有些古怪,搖搖頭道:「非也,這兒是先皇后的芷慧宮。」

  先皇后?芷慧宮?阮夢華頭皮發麻,記憶與幼年那次迷路重疊,那回她也是迷路走錯了地方,還走到了芷慧宮。不對,或者是她遇上了先皇后,後到了芷慧宮也說不準,總之當時的記憶一片混沌。時隔太久,又不太重要,這十年間她從未認真回想過,這會兒用力想卻想不起來,紛念陳雜,竟似有些魔怔。兩回迷路讓她莫名有些惶恐,再看那座宮殿,確實與旁的宮殿不同,宮牆內可見院落重重,自成一體,到底是中宮所在。

  雲瀾見她一臉恍惚,含笑道:「別想太多了。這裡平日有人打掃,你看,牆邊連落葉都沒有幾枚,只是再無人居住罷了。」

  「裡頭不知道是什麼樣子。」她有些瑟縮,往雲瀾身邊靠了靠,醫官整日與藥材打交道,他身上有股淡淡的藥香,她心神安寧了少許,拉了拉他衣角,示意快走。

  他忍住笑沒有扯回衣角,帶著她離開那片空地。一路上不時回頭看她一眼,見她懨懨的精神有些不濟,那副小模樣讓他沒來由心發軟,一送便送到紫星殿,交代她這幾日多休息,晚上若睡不安穩則喝些安神湯。

  他這麼一反常態地囉唆,倒叫阮夢華起了疑,她走了半日,雙腳酸困且麻,靠著軟軟的墊子如飛升雲上,有氣沒力地道:「不然請雲大夫給我把把脈,看我的病要緊不要緊。」

  鳴玉一聽也緊張起來,端了個胡凳過來,要雲瀾當場把脈。

  雲瀾打發她去拿帕子淨手,趁著宮侍站得遠,兩人跟前無人,低聲笑道:「還用診治嗎?我是神醫,一望便知七分病情,丫頭你眉頭皺得尖尖,分明是害了相思之症。心病還需心藥醫,我便勉為其難留下來陪陪你,以慰你相思之苦。」

  這比什麼湯藥都管用,阮夢華連聲喚人扶她起來,稱要親自送雲大夫走,雲大夫善心可嘉,他日必有好報。

  不知是否白日的事觸動了阮夢華哪根筋,到了晚上就寑前,她心神不寧地在房中轉了幾轉,突然想起一樣物什,叫來鳴玉說要找前幾年有位高僧送給她的護身玉環。

  前幾年她還小,那樣的噩夢連連之後,嚇得懼怕黑夜到來,杏洲別院的奴僕不敢怠慢,將此事報與上京,風華夫人請了位高僧去杏洲,念經作法後情況稍有好轉,那和尚還贈了阮夢華一枚玉環,道是佛前開了光的,可驅邪辟惡,有意外功效。

  只是來年入秋,她又是噩夢不斷,玉環用處不大,不幾日便被阮夢華扔得不見蹤影。鳴玉一邊找一邊問:「小姐怎麼突然想起這個?」

  「我今日心驚膽戰,生怕有什麼不好的事,你和沉玉今晚也來陪陪我。」

  玉環找到了,觸手冰涼,她拿著把玩了好半天,也不知道管用不管用。

  只是沉玉卻不好找,她自那日事後,沉默寡言得像是變了個人,鳴玉憐惜她,連活計也不讓她幹,由著她發呆。這會兒好不容易找到了,也是低著頭,讓她坐就坐,讓她站就站。

  看著平日活潑伶俐的丫鬟成了這副模樣,阮夢華有些難過,勸慰了幾句,她便掉下眼淚,真叫人不知該如何是好。

  噩夢如約而來,即使是在夢中,阮夢華也無聲地笑了,她知道這是在做夢,只不知這回又能看到什麼。依舊是黑暗的通道,無形的壓力也一如既往,她極艱辛地往前走著,卻總也邁不出步子,一點點地往前挪。

  她摸了摸自己的右手臂,那裡有她的武器,只準備走到盡頭的那一刻,燃將起來,把一切都照亮,究竟是誰在逼她、盡頭裡有什麼,她全部要看清楚。只是,該不該這麼做呢?萬一她看到的是猛虎,是狂獅,抑或是她意想不到的醜惡景象該怎麼辦呢?夢裡的她膽怯了,猶豫了,一如從前那般軟弱地哭起來,跟著心口一陣揪心的疼,像是有什麼在啃噬著她的心,疼得她醒轉過來。

  靜夜無聲,她的心怦怦直跳,這回的夢沒變,可是适才心口疼痛卻是實實在在的,轉頭看到帳外站著個朦朧人影,待要仔細看清,疼痛突又襲來,她掙扎著叫不出聲,待到不再疼痛已是累得無力睜眼。恍恍惚惚想到或許是鳴玉和沉玉中的誰吧,自己這病有些蹊蹺,她向來不曾有過這樣難受的時刻,明日得好好兒讓大夫瞧瞧。只是那個雲大夫就免了,她要找個更老的,白鬍子飄飄的老神仙給她診治才放心。

  第二日醒來,聽到鳴玉與沉玉輕手輕腳地在外頭收拾地鋪,她微微「哼」了一聲,本以為自己會無力起身,想讓她們扶一把,哪知一發力便坐了起來,別提有多利落了。

  好像昨夜的疼痛都是在做夢。

  她揉揉心口,大口吸氣,竟全然無異,這是怎麼回事?難道真是她在做夢?

  下床時動作大了些,那枚放在枕邊辟邪用的玉環啪的一聲摔成幾塊,阮夢華跺腳道:「該死,這叫我去哪兒再求個回來?」

  鳴玉跑過來揀到帕子裡包好,又用雙掌在她面前空拍幾下,以示空話,「大早上的,小姐別說晦氣話。」

  「行,我不說,可惜了,昨兒剛想起來,今天就沒了。」

  難道她真是留不住好東西的命?念及此,阮夢華不禁微微傷感,忙問鳴玉:「今日有什麼事嗎?」

  她突然盼望著能忙起來,可是不能出宮,她忙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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