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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七


  第一百七十一章 歡情薄

  燈火璀璨的長侗橋藝伎院,處處皆是鶯聲笑語,蕉葉深處掩映的小院,雅靜、清心,海棠燈座上的點點燭火,將菱花鏡照得澄亮,弦月對著銅鏡,悉心的描眉畫黛。

  「丫頭,」行首匆匆拉開推門,「你快去瞧瞧,那金三公子又找上門了,」弦月轉過臉,蹙著兩彎精緻的遠山眉,「行首大人,您對付無賴的手段可是一流的,如今怎麼倒裝起糊塗來?」

  行首蔥白油綠的綢衣一陣微顫,「無賴?丫頭,」她提著蓬鬆的綢裙湊在弦月的耳邊:「已經打過了,還是死賴在門口,」弦月挑了幾串掛件,比劃一番之後,才將一串合歡花樣的拴在衣襟前,方漫不經心的說道:「難道大人沒跟他說?」

  言罷,她顫微微的站起身,趿上淺口繡花鞋,這種繡花鞋只有伎女才能穿的,比尋常良家女子的繡花鞋鞋梆子要淺,輕輕一弓腳便能脫落:「看來小女得隨大人走上一遭。」

  「弦月,我帶你回金氏家門,」金正勳趴在藝伎院大門,滿身是血,他抬首望著盛裝華服的弦月,探出手去拉她黑色通花的裙擺,梨花白蕊的繡鞋往後一退:「三公子,您的夫人沒跟您說嗎?」

  「說什麼?我的夫人只有你一位,」他扶著門坎,氣喘噓噓想要爬起來,「當初,我之所以肯接受你,」弦月的眉目裡滿是仇恨,「就是為了報復,」「為了報復,」金正勳緊緊扯著弦月的裙擺。

  弦月俯下身,郎郎明月之下卻笑得乖戾:「令夫人的家門與我有不共戴天之一仇,」見金正勳執著的不肯鬆手:「前朝領相文氏一門就是被你夫人的祖父左贊成給隱害的,」她冷冷的想要摔開金正勳的手。

  「身為貴族的我,原本嬌養於深宅大院,若家父在世,必定身份尊貴,如今卻淪落為風塵女子,」眉目盈盈裡透著絕決:「我要報復,要奪去屬於她的一切,讓她獨守空房,難道,她沒跟你說這些嗎?」

  她拔下頭上的金簪,鋒利的金針往裙擺上一刺,一使力,金正勳抓著的裙角處斷裂開來,「如今金氏家門倒了台,你就應當知趣一點,」弦月一個華麗的轉身:「我將成為未來領相的小妾,請你自重。」

  行首一揮手,适才的龜奴打手又一擁而上將之打得半死,金正勳伏在地上,身後一串串長長的血跡,「我不想信,曾經的情深全是欺騙,」「少爺,」行首亦深覺慘不人睹:「你們不是一路人,走吧!」

  之後,金正勳被扔在街頭,明月之下他除了疼痛,更多是絕決,原來情深的背後是欺騙,原來溫言笑語裡,竟是算計與報復,他的腦海裡無數次浮現著與弦月的初遇,與弦月纏綿的情景。

  「啊,」他的心中的疼痛無處發洩,揮拳砸在石地上,一拳又一拳,直到鮮血直流,面目全非,「相公,跟我回家吧?」樸氏領著侍婢書香輕輕摻起金正勳,「在這麼砸下去,您的手就不能再作畫了。」

  金正勳像是失了魂魄,漠然的望著樸氏,伸手去撫她的臉,鮮血擦在樸氏白淨的臉上,如一朵妖冶的紅花,「東風惡,歡情薄,一懷愁緒,十年離索,錯,錯,錯。」他在大悲之後悵然的狂笑著:「從來都是錯。」

  一旁的侍婢書香實在看不過:「少爺,小姐就是處處為您著想,一直將眼淚吞在心底。」朴氏聞言,不覺心內一酸,眼淚如斷線的珠子,她一面掉眼淚,一面撕開襯群,給金正勳包紮流血的雙手,

  「我跟你回去,」金正勳望著淚眼婆娑的樸氏,聲音虛弱卻神情堅定:「對不起。」

  第一百七十二章 四面楚歌

  「水,給我水,」金正勳在昏迷裡囈語,「這麼燙,」樸氏以手拭了拭金正勳的額頭,手一縮:「又不能夠回到金府,母親大人特特吩咐了,她與大伯被軟禁在府邸,千萬不能讓相公再自投羅網。」。

  「小姐,這深山寺廟裡沒有大夫,少爺這病拖不得,」書香亦未勉憂心:「未若奴婢下山請大夫。」樸氏一摸乾癟的荷包,滿是愁容:「朝庭凍結了金府的財物,出門的時候也沒能夠多帶些銀兩。」

  她只得撥下手中的龍鳳手鐲:「你拿這個多少典當些銀錢,趕緊去找大夫,」「小姐,」書香有些許遲疑:「這可是夫人留給您唯一的遺物啊,」「這個時候顧不得許多,他日有錢再贖回來吧。」

  「夫人,倒也無礙,」郎中替金正勳把脈之後,鋪開紙硯,「大人想是時氣所感,又鬱結在心,所以風寒來得猛烈些,所幸就醫及時,」「有勞您了,」樸氏微微欠身,書香連忙遞上銀子。

  「最近都城亂轟轟的,」樸氏站在禪房外,順道想打探一下家中的音訊,郎中遞上藥方:「聽說,嬪宮娘娘的父親,河城府院君今日已被主上賜了死藥,行刑在即,府夫人和承旨大人還生死未蔔。」

  「什麼?這麼快?」樸氏的身子微微一顫,她連忙撫著眉心,「就算是輕判了,只沒了府院君,並不曾廢黜嬪宮娘娘,」郎中背起藥箱,轉過身就要離開:「亦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樸氏一個轉身,匆匆掩上推門:「書廂,你服侍相公吃藥,我要回一趟金府。」「小姐,這麼危險,」書香拉著樸氏一幅懇求不要去的樣子,「奴婢替您去!」「家中不能沒有一個主事的人,再者,」

  樸氏一陣沉吟,憂心忡忡:「若金氏一門俱要問罪,只管拿我去,保住相公以圖他日。」她披上披風,嬌柔的身影,湮沒在夕陽的餘輝裡,就算是,一去不復還,她亦甘願,亦無怨無悔。

  「這孩子,你還回來作什麼?」府夫人已被除了綢衣,撒著草鞋,披頭散髮被一群軍士拖上囚車,她憐愛的眼眸裡泛著埋怨,樸氏跪在她的跟前,一陣低語:「母親大人,我找到相公了,他挺好的。」

  「告訴他,一定要保護娘娘,」囚車轉動著軲轆,揚起塵土,「母親大人,」朴氏提著裙擺,追隨囚車,「夫人,」都總官李密攔下樸氏:「主上未則罪三公子與夫人已是從輕發落,請您保重身體。」

  偌大的金府,除了樸氏,已空蕩無人,府夫人、承旨金正翰及夫人楊氏流配濟洲,家中奴婢沒為官婢,一應財物俱被朝庭查抄,因金正勳不曾入仕朝庭,多年流連風月,倒意外的免於災難。

  兩道封條「唰」的一聲緊緊封于金府大門之上,樸氏贏弱的身子一陣痙攣,跌倒在大門前的石獅子底下,昔日的耀眼門楣落魄如廝,果然權不過十年。

  甚至她的公公只不過是暗中培植黨羽,亦不算甚興風作浪,就輕爾易舉被主上剪除。

  她扶著石獅子一陣低泣:「將來的路該如何是好?」抽抽搭搭的聲音,如晚風在嗚咽,突如其來的身影包圍著她,悻悻然轉回身,是金正勳慘白一張臉。

  在書香的摻扶下,聲音疲憊卻不也不乏力量:「夫人,我還在,我們進宮去謁見嬪宮娘娘。」

  原來金正勳服了燙藥之後已退了燒,冰涼的大手緊緊握著樸氏,一步三回頭朝昌德宮走去,愧疚的淚水濕了他的衣衫:「醉生夢死之間,家中已遭此俱變,甚至還要一介弱質女子,來支撐家門。」

  他在家門罹難之際,瞬間堅韌,要保護他的家人,陷於深宮之中孤立無援的姐姐,再垂眸望瞭望身旁柔弱善良的樸氏,決定要好好照顧她,虧欠她們的,他將一一償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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