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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四


  「好!」蕭暄眼睛發亮,渾身充滿壓抑不住的興奮,「傳朕的話給他們兩個,要他們好好打,打得漂亮!把海寇統統打回老家去!給朕,給大齊王朝立威!」

  「陛下放心!」鬱正勳笑道,「家父帶出來的兵,臣又和他倆多年知交,臣最清楚。他們一定不會讓陛下失望的!」

  「很好!很好!」蕭暄走下去拍了拍鬱正勳的肩,「朕一直相信你的眼光!這次海戰關係重大,是否能再立軍威進而取代陸顓在軍中影響,全在這一役。如果此戰告捷,不但海防危機化解,東軍也已基本就在朕的手中。以後削東軍就是順理成章之事。正勳,這事你要多加關注,一有消息就要立刻通知朕。」

  「陛下放心,臣一定辦好!」郁正勳高聲應道。

  宋子敬出現在門口,聽到裡面的討論,卻是站住了。

  蕭暄正是高興,立刻招呼他:「子敬來得正好。正勳,你給他說說!」

  「陛下是指海戰一事?」宋子敬笑了笑,還是走了進來,「臣正是聽說了有動靜才來的。恭喜陛下,心裡擔憂的事終於落實了。」

  蕭暄道:「只是落實了一部分。現在下定論還太早了。陸銘那裡有什麼消息?」

  宋子敬低下頭去,「一切都按計劃進行中,桑苗都已經劃分好了,隨時可以分派到戶。估計海戰結束前後,就能有結論了。」

  蕭暄爽快地出了一口氣,掩飾不住意氣風發的笑。

  三年了,三年謹慎小心地步步鋪墊,多方顧及,生怕一處不平衡就毀了全域,每落一顆棋子都要再三思量。他是縱橫沙場的過來人,恣意瀟灑豪放不羈,如今做皇帝卻做得這麼束手束腳,已經憋得不行,就等這放手拼搏的時刻。

  宋郁兩人告退時,蕭暄喊住宋子敬。

  「離國那邊有什麼消息?」

  宋子敬的表情十分冷靜平淡,「一切都好,陛下請放心。」

  蕭暄面有欣慰之色,語氣不自覺就柔和了下來,「等這邊結束了,就可以叫她回家了。」

  宋子敬點頭稱是。

  他走出大殿。外面太陽有點晃眼,撲面而來的風是溫熱的。

  他的手心裡全是汗,這時被風一吹,反而產生一陣涼意。

  袖籠裡的那張輕薄細絹抖落出來。他重新展開,上面蠅頭小楷寫著簡短的一行話。

  「鼠疫,後困苑城。」

  宋子敬只覺得周身發涼,感覺不到半絲暑意。

  空曠的場地裡,他獨自站著,若有所思。一個執事公公正帶著太監匆匆走過旁邊大殿的長廊,看到宋子敬,猶豫著是否要見個禮。

  立時宋子敬忽然抬起了手,似乎下了很大力氣似的,握著什麼東西。

  白花花的太陽下,一切都有點模糊。公公努力睜大眼睛,只看到碎紙一樣的東西從宋子敬的手裡散落出來。

  是朵花嗎?

  困惑間,宋子敬已經收回了手,神色已經恢復正常,漠然而從容地負手離去。

  陸穎之此刻正坐在堂上,不耐煩地看著下面哭哭啼啼的女人。

  入夏了,天氣熱多了,知了在外面樹上沒完沒了地叫著,空氣很潮濕,開了窗子也不見涼快。就這麼坐了一盞茶的時候,她都出了一層汗。

  「嫂嫂還是別哭了。」陸穎之不冷不熱地說,「這事也都怪二哥自己。我早勸過他,那羅家是商賈之家,怎麼配得上瀾兒,怎麼配得上我們陸家?可是他偏偏不聽,貪圖小便宜非要結這門親事。現在出了這種問題,百姓告狀,文人寫書,太子監的那些酸儒這陣子可沒消停過,聯名信一封一封往上書房遞。皇帝壓制我們陸家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如今得了這麼好個機會,能不給我們當頭一棒嗎?」

  下麵坐著的陸銘夫人一聽,更是哭得厲害。

  「娘娘,您可是皇帝身邊的紅人,連您都這麼說,您都沒有辦法了?那你二哥不是完了?」

  陸穎之被那個「紅人」刺得渾身一疼,煩躁道:「何止二哥,整個陸家都危險了!」

  陸夫人臉色蒼白如紙,渾身發抖,「娘娘啊!好妹子!您也姓陸!陸家的事也就是您的事!您可不能不管啊!國公這身體如今都這樣了,宮外也就大伯和你二哥在撐著。大伯現在受了傷,你二哥又遇上這事……這這……這日子可怎麼辦啊?」

  陸穎之嘴唇抿得緊緊,眼神陰冷。

  「是啊,這日子怎麼過?」她站了起來,「三年了,到頭了嗎?」

  陸夫人被她話語裡的絕望愣住,停下哭泣抬頭看她。

  陸穎之美豔的臉上帶著滄桑和疲憊,還有不甘、失望、痛苦。她也並不是無情之人。

  陸國公上個月跌了一跤,救起來後就不能說話了,如今癱瘓在床全賴人服侍。陸顓雖然接管了東軍,可是為人貪生怕死又急功近利,並不是領兵的料。原來陸國公帶出來的大將,這幾年裡陸陸續續被分派到別的地方,不是拜在皇帝腳下,就是逐步被削弱。而皇帝自己的人卻不斷插進東軍裡。陸銘這次的種子案,也想得到會是誰做的手腳。誰有這麼大的權利這麼做。

  陸穎之覺得很恨。恨自己不是男兒身,恨自己得不到蕭暄的心。

  蕭暄重感情,看他對待謝昭華就很清楚。如果這份感情給的是自己,那麼陸家就會……

  陸穎之覺得心裡一陣痛。

  不甘心。

  陸夫人又在絮絮說著什麼,陸穎之勉強回過神來。

  「嫂嫂別太擔心了。爹爹有一個副將,現在珠州做欽查使,掌一方兵權,還算說得上話。我這就給他修書一封,請他幫忙從中調解。你先回去吧。」

  陸夫人就這麼哭哭啼啼地被送走了。陸穎之臉上厭惡煩躁之情再也不掩飾,轉身進屋就把案上的琺瑯花瓶、玉碟銀盤統統一把掃到地上。

  一時間宮裡太監宮女都跪了一地,也無人敢出聲,更沒人敢上前來勸幾句。陸貴妃雖然在外待人謙和客氣,可是回了宮,卻是辭晉嚴色厲之人,大懲小戒從不手軟。這一年來皇帝寵了楊妃後,陸穎之的脾氣更是陰晴不定,所以現在誰也不敢出頭打破這緊張氣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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