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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六


  謝懷瑉心裡早將他祖宗十八代問候了個遍,表面上還得打著官腔耐心說:「大人,這膏藥燃燒起來有毒。還請您和各位兵差大人回避遠點的好。」

  男子揮了揮手,施加在謝懷瑉身上的力量突然撤離而去。小謝大夫忍著疼揉著胳膊直起身來,大廳裡原來多少人,現在還是多少。仿佛剛才抓住她的那幾雙手,都是鬼變出來似的。

  差役正忙著關上門窗阻擋毒煙。男子轉過身去,漫不經心地掃了在坐的幾個官員一眼。所有人都像被電了打哆嗦。

  文士大叔笑呵呵地說:「大人,毒藥也燒了,接下來的事,就該是挨個審問了。這是下官們的活,您一路勞累,還是早日歇息了吧。」

  「高大人這幾日也辛苦了。」男子彎了彎嘴角,對一個兵差頭領道,「那這幾位大人都請下去。明日我親自提審。」

  愁眉苦臉的州官們被趕小雞一樣的趕了出去,那位高大人也行禮告退。謝懷瑉沒接到指示,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在原地幹站著。

  男子仿佛完全遺忘了她,走回座上,又埋頭看起卷宗來。

  謝懷瑉暗暗翻了一個白眼,悄悄地一點一點地往後退,打算退到陰影裡去找個地方歇歇腳。

  「你過來。」

  謝懷瑉抬頭望。

  其實根本用不著尋找,這屋子裡就她和那位目前還不知名的帥哥上司大人。人家自然是叫她過去。

  於是小謝大夫聽話地又走了過去,卑躬屈膝聽候差遣。

  男子看也沒看她,指了指一旁成堆的卷宗,「你從中把和如意膏相關的卷宗挑出來給我。」

  就知道沒好事。

  謝懷瑉揀了一張軟墊子,在角落裡尋了個光線好的地方,開始幹活。

  這等文秘工作,倒早已經是熟手的話。以前跟在蕭暄身邊,每天都要幫他篩選整理檔,輕重緩急分門別類,代筆批文也不是一次兩次。

  想到這裡,手停了停。

  如今深夜閱奏摺時,不知道是誰在他身旁紅袖添香了。

  想這些做什麼?謝懷瑉搖了搖頭。

  一道淩厲的視線落在身上,謝懷瑉小心翼翼地抬頭看。

  男子看著她的眼神裡帶著明顯的探索。

  謝懷瑉縮了縮身子,把手裡的卷宗遞過去,「大人,這裡有記載,那花名叫火龍花,不過當地人管它的果子叫麻子果。」

  男子接過卷宗仔細看,「七年前?那藥這麼早就流入我國境內?」

  謝懷瑉提出自己的看法,「大人,那果實如果使用得當,可以做麻醉劑用。各國醫書裡對此用途都有記載。不過我們通常使用的都是別種材料,很多人便不知道火龍花的果實還有這種用途罷了。大人您手上卷宗裡的記載,火龍花的果實應該是當作麻醉用藥而收購來的。離如意膏這種成品還很遠。您看,收購分量才十斤,十分少。」

  男子點了點頭。

  謝懷瑉又說,「大人,您來之前,我去城裡走訪過,看到許多吸食過如意膏的人。從他們的症狀上來看,吸食歷史該不長過兩年。也就是說,秦國太子監國後,那些藥膏才流傳到境內……」

  趕緊咬住嘴巴,可是似乎還是慢了一步。

  謝懷瑉心虛冒冷汗。給蕭暄寫信時暢所欲言成了習慣,見了誰都關不住嘴巴,又不長心眼,真是遲早要壞事的。

  男子臉上沒有表情,好像沒有聽到剛才最後那句話一樣。

  差不多過了半柱香的時間,他才問:「有什麼辦法戒了那癮?」

  謝懷瑉解釋說:「這主要靠本身意志力,再輔以一些藥來緩和痛苦。只是,身體上的癮好戒,心理上的癮卻難戒。許多人明明身體已經恢復,可是挨不住心理的渴望,才複去吸食的。

  男子終於轉過頭來,看向她。那雙漆黑如深潭的眸子看著似乎有點眼熟。

  謝懷瑉下意識地又搖了搖頭。

  男子忽然不著邊際地問:「謝大夫是哪裡人?」

  謝懷瑉覺得莫名其妙,嘴巴已經主動答道:「是齊國人。」

  「哦?」男子輕揚了一下眉,「怎麼想到不遠萬里來離國謀生?」

  謝懷瑉早就為此準備了一套說詞,「受師父影響,讀萬卷書,行萬里路,多多見一下世面。」

  男子掃了一眼謝懷瑉的手。那雙手雖然能做家務切草藥,可是保留著白皙和修長,是一雙靈活的勞動人民的手,也是一雙千金小姐的手。

  「謝大夫不想家嗎?」

  上司下屬的深夜談心節目?

  謝懷瑉虛偽地笑著說:「想啊,不過父母有大哥照料,不用我擔心。」

  男子露出一個幾乎算不上是笑的笑來。

  「很少有女子能做到像你這樣。」

  謝懷瑉厚著臉皮說:「謝大人誇獎。」

  男子喉嚨深處終於傳出兩聲笑來。

  謝懷瑉窘迫地埋下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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