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歌盡桃花 | 上頁 下頁
一六一


  謝懷瑉眉頭緊鎖,坐在桌前,「說了或許你不信。但是要是老百姓也大量服食這所謂的如意膏,這個國家就完了!男人喪失了勞動力,年輕人喪失了鬥志,傾家蕩產,依靠這玩意來獲取片刻的快意!十三,我知道毒品的後果有多嚴重,它破壞家庭,毀滅人生,甚至毀滅國家!」

  「小謝,」吳十三把手按在她肩上,很認真地說,「這事牽扯太大,你先別急,我這就回家一趟。家兄在朝任職,這事應當讓他知道,你一個女孩子,沒有背景,千萬不要亂來,知道嗎?」

  謝懷瑉點了點頭。

  吳十三略微放心,立即告辭。

  那日連城如往常一樣,回來得比較晚。謝懷瑉房裡亮著燈,身影投在窗戶上,正是伏案疾書的樣子。

  連城敲門進去,「姐,還在忙?」

  謝懷瑉抬頭看了他一眼,「晚飯還在灶頭熱著,給你燉了湯。洗澡水也燒好了。趕緊吃了洗了就睡了吧。」

  連城覺得哪裡有點不對勁,可是又說不上來。謝懷瑉沒再理他,埋頭繼續寫東西。連城摸了摸饑餓的肚子,退了出去。

  謝懷瑉面色沉如水。

  「阿暄。我上次同你提起的罌粟花,你可還記得。我原本以為這植物在西秦不過野生野長,當地人並不知道它的價值。可是最近我才知道,秦國已有人將它的果實提煉製作成膏藥,販賣到離國。藥販稱其為如意膏,鼓吹它的神奇,隻字不提這藥的毒性。如今離國南部有不少官員富商、公子名流,都以服用此膏為樂。我再是遲鈍,也嗅出其中陰謀。西秦當地百姓對這花十分忌諱,若不是有權勢的人專門栽種經營,再惡意地在別國推廣,就絕對不會有現在這情況。阿暄,西秦太子監國之後,表面上風平浪靜,可是如今看來,其私下的動靜卻是十分大。這簡直可以用罪惡陰謀來形容。毒品乃萬惡之根源,剝削民力,損害健康,消磨意志,種種罪惡,罄竹難書!如今離國已經被陰影覆蓋,我希望我們大齊還來得及。你務必嚴肅對待此事,派遣官員從與西秦交界地區開始查起……」

  寫到最後,筆都要將紙戳穿。匆匆簽下名,疊好信紙,謝懷瑉推開門走出去。

  連城的房間亮著燈。謝懷瑉站在院子裡等待片刻,一個黑衣人從陰暗角落裡走近來。

  謝懷瑉將信遞給他,低聲說:「請務必快馬加急,交到你們主上手裡!」

  那黑衣人恭敬地接過信去,又說:「主上要屬下代問姑娘一聲,是否要幫忙?」

  謝懷瑉搖搖頭,「謝謝你家大人。這裡的事,我都還可以應付。」

  黑衣人行禮,轉身消失在黑暗之中。

  院子裡恢復平靜,連城邊洗澡邊哼著歌,牆角的蟲子在鳴叫著。屋簷下的燈籠被夜風吹得輕輕搖晃。

  謝懷瑉享受著早春夜晚的靜謐安詳,舒了一口氣,忽然看到一抹粉紅色。

  隔壁院子裡的桃花正開得爛漫,還不甘寂寞地將枝頭伸出牆外來。粉紅粉白的花朵簇擁在枝上,輕風將花瓣吹落飄零,有幾瓣正落在謝懷瑉攤開來的掌心裡。

  縈繞在鼻端的,是清淡的花香。

  謝懷瑉仰著頭,目不轉睛地盯著這樹桃花看了半晌,垂下了手,臉上淡淡看不出表情。

  她轉身回了房。

  巨大的青銅古獸香爐裡,香已經快焚盡,銅燭臺下也積了厚厚一層蠟淚,沿著桌子邊緣流下,凝成滴狀,就像女子的眼淚。

  深夜的皇宮總是籠罩著一層憂鬱的死氣,壓抑低沉,那是積累了數百年的怨氣都在這三更時刻洶湧。

  榮坤打了個呵欠,抽著鼻子坐直腰。跟班的小太監早已經靠著牆睡得不省人事,沙漏也不知道倒過幾輪了,可是裡面的人還一點休息的意思都沒有。

  榮坤皺著眉頭,抓過一個果子砸向打瞌睡的小太監。那孩子一嚇,咕嚕滾到地上。

  「小聲點!」榮坤狠狠瞪他一眼,「驚擾了陛下和幾位大人,你的腦袋就得搬家!」

  小太監一個哆嗦爬起來,又趕緊把其他同伴叫醒。

  榮坤側著耳朵聽內堂傳出來的斷斷續續的說話聲,又看了一眼沙漏,搖了搖頭。

  每年開春都特別忙。不過對於陛下來說,哪天又不操勞到後半夜?鐵打的身子也不能這麼沒命的操勞,可是陛下並不愛聽勸。後宮裡就陸妃還算有分量的了,這兩年陸公身子越來越不好,她的底氣也越來越不足。以往還會自己找上來拉著陛下去休息,現在也只敢派人在門外小心翼翼地問一聲了。

  榮坤喝了一口濃茶,動了動手腳。

  裡面幾位大人今天肯定要宿在外庭了,宋大人都快把外庭當家了。唉,這天又快亮了。

  蕭暄將杯子裡最後一口濃茶一飲而盡,揉了揉太陽穴,兩眼已經佈滿血絲。一張輪廓分明的臉,英俊剛毅中透著淡淡儒雅,疲倦讓他身上的書卷氣比往昔更濃郁了一些。

  「新稅的事不能再拖了。」他看了看坐下面的幾位重臣,翻著手裡的幾個已經處理過的卷宗,「朕提了楊涵做太宰,看重的就是楊涵那股牛勁。楊公算帳不行,但是絕對不會給他們鑽空子。可惜到底低估了鹽州幫的勢力。朕把楊嬪提成了楊妃,可是還是壓不過陸家。」

  宋子敬說:「不如讓臣去一趟?」

  蕭暄搖了搖頭,「這朝中缺不了你,刑部片刻放鬆不得。禁軍及京師四營也是,才將白英德他們換下來,現在軍心還不穩,正勳你要多加安撫監管。」

  郁正勳欠身應下。

  戶部少卿謝陌陽道:「陛下,雖然食鹽的監製運營已經收歸國有,可是東海本是產鹽之地,地大海寬,總有不法之士投機鑽營。鹽州幫的私鹽之所以能運得到內地,就是靠著昌渠,而監管漕運的,是陸顓之弟陸銘。自從陸公留京養病之後,他的這兩個侄兒一個代理東軍,一個把持地方財政,已呈占地為王之勢。」

  「總會扯回陸家頭上!」蕭暄煩躁地從丹陛上走了下來。

  宋子敬起身說:「陛下,斷掉王友煥的路,就得先拿下陸銘。而要動陸銘,就要定住陸顓。而要定住陸顓……」

  蕭暄擺擺手,「不了。」

  宋子敬有點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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