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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一


  柳家父女病歪歪的上門來道謝。蕭暄不讓我起床,自己也就坐我床邊招待他們。柳明珠不是傻子,看到蕭暄對他們禮貌客氣轉臉對我溫柔殷切端茶揉肩的,什麼都明白了。

  不知道她是看開了還是忍住了,強笑著倒沒說什麼。我卻很不好意思,有種背叛了朋友的愧疚。畢竟圍城這半月來我們倆同甘共苦還是發展不少戰友情誼的。只是愛情如戰場不能講退讓,自己喜歡的就一定要緊抓在手裡。男人身上有腳自己會走,他要不喜歡你了還不等你讓,自己早跑沒影了。那種因為你喜歡我就把他讓給你的舉動才是多此一舉。

  所以我也沖蕭暄溫婉一笑,宣誓領土所有權。柳小姐臉色變得不大好看,我們這朋友日後恐怕是做不成了。有得必有失嘛。

  我又好好休息了一日,蕭暄才准我起床。他不知道從哪裡找來一件銀狐披風,要我出門的時候一定要披上。我穿著華麗麗的皮裘,有種黃金紙包水果糖的感覺。

  我抱怨說這樣穿是不是太隆重了,鄉親們還挨餓受凍呢,可是蕭暄反而板著臉給我把披風拉得更緊。

  雲香還病著,煙傷了肺,一直咳嗽。

  我進去的時候,驚訝地看到宋子敬居然也在。雲香臉上兩朵紅霞,又是害羞又是歡喜地坐在床上,宋子敬正和煦笑著同她說著什麼。

  我真覺得自己來的不是時候,可是這時候退回去也晚了。

  「敏姑娘也來了。」宋子敬已經看到我,站了起來。

  雲香有點局促:「宋先生來看看我缺什麼。你病的時候他很照顧我。」

  我本來還擔心雲香這裡有疏忽,聽她這麼一說,放心下來。

  宋子敬見我來了,便打算告辭:「你們姐妹聊吧。」

  雲香聽了,什麼也沒說,只是臉色一黯,失望之色溢於言表。我笑,拍了拍她的手,同宋子敬說:「我只是路過來看看,還要去看柳縣主,你陪雲香多坐坐吧。」

  我這麼一開口,宋子敬倒真走不成了,只得點頭坐回去。雲香臉上重放光彩,沖我使了一個歡喜的眼色。這小丫頭漸漸長大,五官比以前好看許多,是個討人喜歡的清秀姑娘。她現在沒了那自卑膽怯的神態,更加顯得嬌憨可愛。

  宋子敬以前對雲香親切和藹,但是一直保持距離,這下主動親近非常難得,也不知道心裡想著什麼。我雖然看得到兩人之間的明顯差距,可是總不能不努力一下就承認失敗吧。

  可憐的孩子,不論抓不抓得住,至少能快樂一天是一天。

  我出了帳篷,有點意外地看到鄭文浩大步流星地走了過來。

  看到我,他愣了一下,居然破天荒地抱拳行禮:「敏姑娘。」

  我眼珠子掉出眶滿地滾。

  小鄭靦腆道:「姑娘在赤水城裡所做,我都已經聽聞了,心下十分敬佩。」

  原來是這樣。

  我正想客氣幾句,小鄭突然問:「雲香醒了嗎?」

  我嘴巴張開,終於明白他剛才表現醉翁之意原來不在酒,而是為了走伯路線。可是可是,他和雲香,這又是什麼時候的事?

  我在這頭天馬行空,小鄭等不耐煩,自己往帳篷裡走。人還沒到門口,門簾掀了起來,宋子敬走出來。小鄭臉色微妙的一變,兩個男人打了聲招呼,小鄭進去探望雲香去了。

  我問宋子敬:「他喜歡雲香?」

  宋子敬笑:「小年輕的想法,我怎麼知道?他小子從小嬌養長大,沒有碰過釘子,跋扈不羈,雲香那一耳光也許正打對了地方。」

  我駭笑:「這小鄭倒有受虐狂傾向。」

  宋子敬陪同著我慢慢散步,問我:「關於去給遼太后療毒的事,你考慮得怎麼樣了?」

  我說:「這不用考慮,只需要定個時間動身而已。遼國皇帝不是一直在邊境等著我的嗎?他也不覺得凍得慌。」

  宋子敬乾巴巴地笑了兩聲,說:「王爺是一萬個不想放你去。」

  我也不想跑去西伯利亞過茹毛飲血的日子,可是總不能失信於人不是?

  我說:「我以使節的身份過去就好。」

  宋子敬半晌沒有出聲,然後說:「知道你們身陷赤水城,我們真的心急如焚,恨不能插上翅膀飛過去。大軍遇到風雪,王爺還硬撐著行軍,並且身先士卒走在前頭開路。眼睛都急紅了,晚上睡不了安穩覺,我知道,那都是為了趕去救你。」

  我內心陣陣激蕩,低下頭去。

  宋子敬感慨:「王爺……阿暄他一心報仇對女人從不上心,看得出他這次是很認真的。」

  我訥訥,真不知道說什麼的好,臉也開始發燙。

  「阿暄本身性格爽朗不羈,做人做事直截了當明確簡單,最煩的就是勾心鬥角爾諛我詐,更是憎惡手足殘殺親友反目。可是他不但背負著血海深仇,背負著皇帝對他的期望,還背負著整個燕地士兵百姓的命。三座大山壓在身上讓他不得不拋棄了自我而按照眾人期許的路線走下去,收斂自己的情緒,埋葬自己的感情,一切都為了能成功。當然會付出很多代價,可是也會有收穫的。他會成功的,成為俯瞰天下的千古帝王。」

  宋子敬說完,滿懷笑意地看著我。我卻覺得他的目光壓得我直不起腰來。

  我一直知道宋子敬心思縝密行事老練而且笑裡藏刀手腕強硬,以前深為欽佩,可是親身體驗下來,卻又是另外一番感受了。

  他話裡的意思我很清楚。

  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回蕭暄的營帳。他正埋頭看公文,見我回來,立刻起身走過來,一把將我的手拉過去捂著。

  「怎麼這麼冷?披了那麼厚的披風都沒用。你都去哪裡轉了?」

  我注視著近在咫尺的面容,心裡疼得很難受,像是用一把鈍刀子在慢慢地割。蕭暄連日勞累瘦了許多,面色蒼白憔悴,可是在我眼裡卻依舊英俊迷人。挺直鼻樑方毅下巴,就是蹙著的眉頭十分礙眼。

  來了燕地後,我總是見他焦慮地皺著眉,偶爾舒展大笑,不過三秒光陰。每天都有那麼多事要操勞,有那麼多壓力要承擔,他都不說,全部自己扛著。我卻還不成熟地同他使性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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