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歌盡桃花 | 上頁 下頁
七七


  而那時候的蕭暄呢?他那時候還叫謝昭瑛,一直同大哥和謝太傅喝酒。謝夫人寵愛地看著他,又鼓勵白雁兒小姐給他夾菜。蕭暄聽了謝昭珂的話,便逗我道:「四妹想嫁怎樣的人啊?你哥哥我幫你留意好了。」又說,「不過你這糊塗又急躁的毛病得改改,不然誰敢要你……」

  「……都是第五個了,以後誰還敢嫁給他呀!」

  我聽到一個尾巴,回過神來,轉向在旁邊八卦的雲香她們,「你們在說誰啊?」

  雲香她們停下來看向我,「還能說誰,當然是離國的新皇帝咯。他前陣子死了一個皇后。」

  我失笑,「皇帝的妃子幾十上百,死了皇后就再立一個唄。」

  阿喬忙說:「大小姐你不知道,他們皇帝之前就那一個老婆。」

  什麼皇帝做到只有一個老婆,那他做皇帝幹什麼?

  桐兒說:「這離國不同咱們,他們那出過好幾任女皇帝,女人也可以出來做生意做官的。所以他們男人的老婆沒咱們這麼多,只娶一個的也不少。」

  我聽了駭笑,當初看書不認真,只知道離國有女帝,卻並不知道他們的女權主義居然已經發展到這麼先進的地步了。

  我聽她們說下去。原來離國這位上任不到一年的新皇帝當初還是太子的時候,有一妃一妾。兩個老婆的娘家公在朝堂上恰好對立,平日最愛在早朝上互相吐口水。黨爭有其好處,鬧得太凶當權者管不住就不好了,於是當時的女皇想著借共事一夫的機會緩解一下兩家的矛盾。沒想到兩家人卻都那麼不識趣,兩個老婆你看我不順眼我看你過不去。大老婆擺架子小老婆不買賬,今天你尋我個錯明天我找你一點麻煩,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鬧,每月一次哭著回娘家。太子實在受不了,又不能把老婆像不稱心的貨物一樣退回去,乾脆尋了差使到外地公幹去了。

  他還不算笨,臨走時怕老婆們又有恃無恐直接上演六國大封相,便把已經懷孕的小老婆送到別院去休養。沒想到太子妃狂妒之下公然挑戰本國憲法,居然買通人下藥打掉了側妃肚子裡的孩子,側妃沒了孩子發了瘋,沖去一刀把太子妃刺死隨後自刎。舉國譁然,兩家岳丈引罪辭官,這倒省去了女皇費盡心機削弱他們的勢利。

  太子在外地得知消息,大概是松了一口氣,又暗自慶倖吧。女皇對兒子有愧,又精心挑選了一個書香人家的女子做太子妃。這次只有一個老婆,家庭沒有矛盾,新娘子性情十足溫柔,又身輕如絮隨時可以隨風奔月。可是這位飽讀詩書才高八斗學富滿車的才女太子妃同一位林姓文學女青年一樣,都是傾國傾城貌,多愁多病身。嫁給太子後不生孩子只生病,病症從頭頂到腳底心一處不缺,柳明珠小姐大概都是拾她的牙慧。這位二任太子妃就這樣病歪歪了一年多,熬不住了駕鶴西去,回了她的天堂。

  不知道太子殿下這次有沒有再松一口氣,不過我想不論哪個時代哪個階層的男人,連死三個老婆都不是什麼好事。聽說女皇請來大師給兒子批命,結果是太子大哥的命硬如金剛石,普天之下還沒有哪個女人能配得上他的。

  女皇不信愛兒要孤獨終身,又從大臣家中尋找了一位據說也是命硬的女兒,只是這次不敢立為正妃,只納為妾。這位白虎女倒是沒生病,可是人家本來就有心上人,出嫁後還和情郎藕斷絲連,給太子戴了一頂香飄十裡的綠帽子。皇長孫出生後沒多久,私會情郎東窗事發,因為擔心連累家人,兩人雙雙殉情,做了梁山伯與祝英台。太子抱著繈褓中「哇哇」啼哭的兒子,真是哭笑不得。

  這下女皇終於死心,不再勉強兒子娶老婆,天要打雷兒子要獨身,隨他去吧。

  沒多久女皇龍馭上賓,太子即位。一國不能無君,一宮不能無主,群臣上表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哀求皇上封個皇后主持中宮。新皇帝被他們煩得要死,決定最後試一把,慎重地把王太宰閨女娶了進來。

  王皇后身體健康,感情史清白,皇帝只有她一個老婆她也無從吃醋。連皇帝這下都想,這次應該不會有問題了吧。可是天總是不從人願,上帝就喜歡同他做對。上個月離國京都下了大雪,王皇后午睡後突然興起要去御花園看雪,結果走到一半,沒留神踩到一塊滑冰,撲通一聲跌進了水池子裡。王女士被救起來後就發高燒,藥石無醫,應該是轉成了肺炎,在沒有盤尼西林的這個時代,幾天後就辭世了。

  皇帝對著妻子的遺體長坐一夜,次日出來,面對跪著的大臣奴僕堅定慎重宣佈,既已有太子,此生便不再立後,再有敢議此事者,自己打包回老家去吧。大臣們嚇得猛磕頭之際,也明白了他們這位年輕的皇帝陛下並不如想像中那麼隨和吧。

  故事到此告一個段落。我聽完直笑,又覺得替那位皇帝悲哀。不論有沒有感情,看著生命裡五個女人死去,都不是一件好受的事。生命的消逝,親人的離去,這個陌生的年輕帝王獨自坐在高高的威嚴的帝王座上時,大概覺得很孤單吧。

  我們東拉西扯到很晚,覺明本來嚷著要守歲,結果熬不住先睡著了。雲香她們便抱他回房去。

  我嫌房裡悶,拉開門獨自出去走走。

  入夜下過雪,在院子裡不薄不厚地鋪了一層,我提著裙子踩在上面,留下一串腳印。樹枝上掛著幾盞喜慶的紅燈籠,這時在風裡搖曳,火光微弱。遠處的爆竹聲此起彼伏,大有愈演愈烈之勢,時不時還有絢麗煙花在天空綻放,將夜色烘托得豔麗嫵媚。

  整個世界都沉浸著午夜狂歡即將到來歡娛興奮裡,卻更加襯托出我們這個小院子的冷清寂寥。我站在清雪之中,感覺孤單寂寞猶如寒冷滲入身體裡,不禁打了一個寒戰。

  到底是人在他鄉啊。

  「怎麼愁眉苦臉的?」一個熟悉的聲音驀地響起,嚇了我一跳。

  我轉過身去。不遠的院門處,蕭暄正含笑而立。

  夜色很暗,雪光幽幽,他的笑容是真是幻,很不真切。

  蕭暄慢慢走過來,看住我,也不說話。我們倆互瞪了好久,我終於先開口,說:「恭喜發財呀。」

  蕭暄「噗」地笑出來,很是無奈地說:「應該恭喜你發財才是。」

  我揚眉道:「怎麼?王爺莫非是給小女送紅包來的?」

  蕭暄真的從懷裡摸出一個紅包遞了過來,「喏,拿著吧。」

  我見錢眼開,果真笑眯眯地接了過來,滿嘴沒聲價地說著吉利話:「二哥新年身體健康心想事成吉祥如意百事可樂……」

  蕭暄突然說:「我們大概三個月零八天沒見了吧?」

  我一愣,「是嗎?這麼久了?」

  我這麼悠閒的人天天數日子倒情有可原,他一個日理萬機的王爺記這些日子做什麼?

  「三個月零八天,剛好九十九,你有這工夫若折上九十九支紙鶴,很多願望都可以實現了。」

  蕭暄笑著問:「比如說呢?」

  我不假思索道:「比如柳小姐的頭痛傷風早日痊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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