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歌盡桃花 | 上頁 下頁


  那個聲音終於不耐煩起來,「我說謝小姐,你就別挑了。肉身我們暫時幫你看管著,等到天時地利人和的時候再把你送回去,你先隨便找個軀殼湊合著過吧。真搞不懂你們凡人為何對那具皮囊那麼在乎,我八千年了都沒個具形,還不是照樣過下來了。要不是看在你第十二代前世有八世都是尼姑,潛心向佛,我們今天也懶得給你找暫住的肉身。」

  八世都是尼姑?!我可從來不知道我和佛祖這麼有緣分。

  那聲音催促我,「快說,你到底願不願意?」

  我就像一個在聖壇前被逼婚的新娘,咬牙切齒字字血淚道:「我願意。」

  那人似乎松了一口氣,念叨道:「你的新身體,是東齊謝太傅四女兒,謝昭華……」

  聲音逐漸消散,周圍的霧靄似乎淡去了一些,我透過雲層往下望,不知哪家庭院,整潔氣派。一處假山石,一個小池塘,幾個孩子似乎在嬉戲。奇怪的是,他們都梳著雙髻,衣褲累贅。這打扮,分明是古時候才有的。

  我好奇,隨著那股力量下降。這才看清楚是三個小孩正拿石子扔一個年紀稍長的女孩子。女孩蓬頭垢面,一副很害怕的樣子,看上去目光呆滯、口齒笨拙,只會「啊」「呀」叫,顯然是智商有問題。

  女孩子被石塊打得沒處可躲避的,倉皇中爬上了假山。那三個孩子依舊不甘休,一邊罵著「白癡」「傻丫」,一邊揀石子打她。

  我氣得罵這幾個孩子,「都給我住手!哪家的倒楣孩子?你娘沒教過你不要欺負弱者嗎?」

  可是三個孩子壓根兒就感覺不到我的存在。帶頭的那個紅衣小女孩慫恿著個子高的那個男孩爬上去把人拉下來。

  女孩嚇得大叫,腳下一個沒站穩,身子一晃,從假山上跌了下來,「撲通」一聲落進了水裡。

  她顯然不會游泳,在水裡撲騰了幾下,身子漸漸往下沉去,很快就不見了。

  岸上的孩子們一下給嚇懵了,三張小臉煞白,面面相覷,這才知道闖了大禍。

  我正要關切地過去看一下,突然一股力量拽著我,將我向水塘吸去。我嚇得大叫一聲,然後眼前一黑,感覺身子一瞬間被扭曲了起來。

  就在感覺快要被這股力量擰成一根天津大麻花的時候,實體的感覺一下恢復了過來。冰冷將我籠罩,冷水肆無忌憚地灌進了我的鼻子和嘴巴裡。對於一個從小生長在河邊的人,我本能地劃動手腳,努力往上游去。

  終於衝破水面,張開嘴巴,努力往肺裡灌進空氣。這麼一溺水,也不知道多少混雜著魚屎的臭水進了肚子,想著就噁心。喘過氣來,開始感覺到疼痛!

  全身沒有一處不疼的。特別是後腦,不知道在哪裡撞了一下,耳朵裡「嗡嗡」的。原來重生居然這麼痛苦,難怪孩子落地都要號啕大哭。

  我四肢並用爬上了岸,癱在地上,大口喘氣,狼狽得就像一隻落水狗。

  紅衣女孩看到我爬了上來,松了一口氣,對旁邊的男孩說:「瞧,沒死!我娘說了,越是賤的人,就活得越長。她才不會那麼容易就死了呢。」

  這哪家的小屁孩放的什麼厥詞?

  我坐起身來,冷眼瞪著她。小女孩也就八九歲,已經一副小大人樣,頤指氣使。我似乎隱約記得,她是這個身體主人的侄女。

  「既然沒死就行。大馬小馬,我們走吧。今天可真掃興。」

  我的腦海裡冒出兩個大字:郭芙。

  「郭芙」小姐昂著她高貴的頭顱,帶著兩個木頭木腦的跟班,轉身就走。

  「站住!」我一聲冷喝。這個身體,被我的靈魂佔據的身體,聲音還很稚嫩。

  「郭芙」小姐轉過身來,「你說什麼?」

  我冷笑一下,說:「我叫你們站住。怎麼?把我弄成這樣,拍拍屁股就想走人了?」

  話音未落,三個小孩已經嚇得哆嗦了。紅衣女孩指著我說:「你……你,你能把話說順了?」

  我成心嚇他們,「嘩」地張開五指,做梅超風狀,「我不但能說順,我還是黑山老妖,下山來捉小孩吃,好修煉魔天大法。」

  這其實是一個極其粗劣的恐嚇,至少決不可能唬得我表姐家的囡囡乖乖睡覺。可是那仨孩子愣是被嚇得尖叫一聲,丟兵棄甲,慌忙逃跑。

  他們跑走後,我一個人站在這個院子裡,東張西望。

  剛才那一幕並不是做夢,我是實實在在地進入了另外一具身體裡,一個年幼的處境可憐的女孩子的身體裡。

  這個所謂東齊的國家,從那幾個孩子的衣著來看,並非我所知道的戰國時期。

  我茫然失措,剛才嚇唬小孩子時的精力煙消雲散。我坐下來,抱住腦袋,有了新身體,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麼辦。這裡正是秋季,風一吹,我冷得直打哆嗦。

  剛打完一個噴嚏,院外傳來嘈雜的腳步聲,那紅衣女孩的聲音特別響亮:「奶奶,娟兒沒說錯,大馬小馬也可以作證,小姑姑確實給妖怪上身了。」

  一個中年女人溫柔的聲音:「那是你們小姑姑逗你們玩的。」

  「不是不是!小姑姑以前話都說不順啊!」

  一個年輕女人插進來,「娘,這孩子說得有道理。四妹平日裡一句話都說不完整,這次口齒伶俐地嚇唬他們,我看真的很怪異。我們還是先找道士來看看吧。」

  「什麼道士?」那位夫人不高興,「老爺最討厭那些三教九流之人,那些人一來,總要把家里弄得烏煙瘴氣。」

  她們邊說著邊走進了院子。

  為首的是一個四十多歲的婦人,衣著華貴,保養得很好,不惑之年依舊端莊秀麗如傲陽牡丹,可以想像年輕時是何等絕色動人。她身旁站著一個瘦削的綠衣女子,二十多歲模樣,容貌清秀,下巴削尖,那紅衣小屁孩依偎在她懷裡,母子倆一齊苦大仇深地瞪著我。此外還有一個看上去十六七歲的清秀少女,有點膽怯地站在夫人身後。

  謝夫人一看到我就叫了起來:「小華,你怎麼濕透了,是怎麼搞的?雲香呢?怎麼不看好四小姐?」

  一個瘦小的女孩子急忙跑出來,「夫……夫人息怒。是奴……奴婢沒有把小……小姐看護好。奴婢這就帶小姐下去……下去更衣。」

  謝夫人對我倒挺關切,走近來看,「手都蹭破皮了,怎麼搞的?像個小叫花子。」

  娟兒和大馬小馬在後面「咯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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