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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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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什麼。」 沉默了一會,娉婷輕聲問:「你是不是在想,假如我們真的悶死在這裡,那就永遠也不會有人知道我們的下落了?」 醉菊不由又歎了一聲:「白姑娘,你為什麼這般聰明?」 娉婷嘴角動了動,擠出一個苦澀的笑容。 小棚子又沉寂下來。 不知過了多久,醉菊忍不住輕聲問:「若我們真在這松森山脈裡送了命……」 「不會的。」娉婷截斷她的話,柔聲道:「不會的,醉菊。」 酸氣緩緩冒到鼻尖,醉菊也不明白自己為何會忽然紅了眼眶。她摸索著伸過手,觸到娉婷的指尖,便緊緊握住了纖細的手。 兩隻磨出不少血痕卻仍靈巧的手,在黑暗中緊緊握在一起。 安靜的天地中,醉菊的呼吸,卻驟然停止了。 驟然消失的呼吸在寧靜的小棚中突兀地怪異,娉婷靜靜等著,醉菊的指在她腕上毫無移動地貼著,像靜止了一樣。 許久過後,醉菊終於放開屏住的呼吸,傳入娉婷耳中的呼吸聲,似乎喘得比開始更急了。 「白姑娘,你的脈息……很亂。」醉菊的聲音也有點慌張:「我要立即幫你扎針。」 「不要緊,醉菊。」娉婷淡淡地道。 「不行,要立即扎針。」醉菊習慣性地往後伸手摸包袱,手肘撞到身後堅硬的棚壁,好一陣火辣辣的疼。 包袱呢? 醉菊猛地怔住了。 「我們進來太匆忙。」黑暗中,娉婷的聲音輕柔、鎮定:「醉菊,包袱漏在外面了。記得嗎?就是我解開包袱拿衣裳的時候。」 狂烈的暴風夾著冰雪砸在堅實的棚頂,傳來恐怖的聲音。 裡面的死寂和外面的狂風呼嘯,是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 醉菊的眼睛在黑暗中閃閃發亮,她沒有遲疑多久,咬牙道:「我去拿回來,應該就在附近。一鑽出去,伸手拿了就回來。」 「不。」娉婷輕輕吐出一個字。 醉菊忽然發現,娉婷佔據的位置,不偏不倚地,恰好讓她無法鑽出入口。 「白姑娘,我知道你的心意。但我要把銀針拿回來。」醉菊沉聲道:「我是大夫。」 漆黑中,娉婷的影子朦朧至幾乎看不清輪廓,無光的天地仿佛和她已為一體,靜止的應該是瘦弱的身影,卻有著泰山一樣無法撼動的凝重。 「醉菊,你知道銀針在哪裡嗎?風雪一起,它已經不知道被卷去了多遠。」 「說不定掛在附近的樹枝上,我還是可以試一試去找。」她試著向前,碰到娉婷的手臂,指緩緩滑落到手腕處,最後握住了她的手:「白姑娘,我說過,一定會保護你和孩子。」 娉婷的身影屹然不動,就像一座已經千百年的雕像。但她的手,緊緊反握著醉菊的手。 「我也說過,我們不會死的。不會的,醉菊。」 兩雙冰冷的,纖細的手,緊緊握在一起後,些微暖意從貼合的掌心處緩緩升起。 藏身的棚子那麼小,醉菊甚至沒有一點點空間讓娉婷挪開。 「可是,孩子……」醉菊在幽黑中聽見自己的聲音,帶著低微的抽泣。她鬆開了握緊的手掌,用指尖向上探索到娉婷的脈搏。 紊亂的脈象,讓她的指尖微微顫慄起來。 溫熱的液體,滴在衣襟上。 寂靜的黑暗中,淚珠墜落的聲音,很清晰。 銀針,為什麼竟會忘記了最重要的銀針? 一路上不斷用草藥和銀針為娉婷鞏固體質,穩定脈象,為何偏偏在風暴來臨的時候忘得一乾二淨? 外面狂烈的風暴,會將單薄的包袱連帶裡面的銀針吹刮到何處? 醉菊今生也不會忘記這場殘忍的風暴。 「別擔心,孩子不會有事。」 聽錯了嗎? 娉婷的聲音裡,有濃濃的溫柔和從容。 醉菊感覺著她腕上淩亂的脈息,這些淡淡的平靜的話,每個字都像針一樣紮在醉菊心上。 黑暗中,聽見娉婷含著笑意的,如作夢般輕柔的語氣:「孩子在我腹中,乖乖地睡著。我是他的母親,我會好好護著他。風雪那麼大,可他在我這裡,會很暖和,很安全。」 聽著娉婷的聲音,醉菊幾乎可以想像她此刻唇角逸出的微笑。 溫婉動人,如春風新雨。 娉婷確實在微笑。 百密一疏,那一疏總會出現在最要命的時刻。 在風暴來臨,匆忙進入小棚的瞬間,她想起了包袱,還有包袱裡的銀針。同時,她也知道已經無可挽回。冰天雪地中的暴風雪,不但刮得走包袱,也能刮得走活生生的人。 她知道她的脈象已亂。 頭有點昏亂,眼前的模糊,說不清是因為黑暗,還是因為別的。她的力氣,仿佛正被一絲一絲地抽走。 正因為如此,她更必須微笑。 「別為我和孩子擔心,醉菊。我們會熬過這場風雪。」 這孩子雖然還小,但他不像你想像的那麼脆弱。 他孕育於冬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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