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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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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丞相坐吧。」耀天臉色難看地說了一句。她滿腹不安,但喚了貴常青來,卻不知從哪開頭,端坐在上位,看了貴常青一眼,方問道:「東林大軍恐怕快集結好了,駙馬過幾日就會啟程趕赴邊境,糧草後備等可都預備好了?糧草是頭等大事,指派的人妥當嗎?」 「都準備好了。」貴常青辦事老練,親力親為,聽耀天問答,毫無疏漏,一一仔細答了,見耀天只是心不在焉地點了點頭,問清楚了,卻不開腔叫他回去。 沒有人比他更明白這位公主的性子,一早宮裡的人又告訴他公主昨夜從駙馬府回來的事,貴常青哪還會猜不到耀天的心事。話題一轉:「臣會竭盡全力,保證駙馬爺在邊境不必擔憂糧草供應。只是……不知駙馬爺何時啟程趕赴前線?」 耀天悶了半晌,才歎了一口氣:「丞相昨日說的話,耀天反覆思索了很久。不錯,遠慮已經使人犯愁,但近憂,比遠慮更可懼。」 貴常青問:「公主已經見過白娉婷了?」 「不錯。」 「究竟是個怎樣的人?」以貴常青的老道,也不禁生出興趣。 紛紛亂亂的世道,本該是男人的世界。 千軍萬馬掌於手中,拋頭顱,撒熱血,成就英名。 女人,若有顯赫出身,就會因為聯婚而成為勢力組合的紐帶,若有絕世美貌,或者也有可能成為那些亂世梟雄身邊一逝而過的傳奇。 只有白娉婷例外。 這侍女出身,相貌平凡的女人,竟連番成了四國變動的關鍵,歸樂五年之約,北漠堪布大戰,甚至迫在眉睫的東林雲常之戰,都和她有千絲萬縷的關係。 「究竟是個怎樣的人?」耀天自己似乎也沒有確定的答案,蹙起修飾得非常精緻的眉,回想昨日見到的白娉婷,苦思片刻,才緩緩道:「對白娉婷的感覺,一時真的很難說清楚。可以這樣說吧,當我見到白娉婷之後,忽然覺得種種關於她的傳聞,種種對於她的評價,都是真的。就如同堪布大戰,從前想到一個女子領兵對抗楚北捷,不但要以女人的身份得到北漠王授予的軍權,還要得到北漠將士的認同,而且要真有本事與楚北捷這樣的名將對陣沙場,想起來真是不可思議。當見過白娉婷才知道,這般匪夷所思的事也可以自然而然,如行雲流水般,做了,就是做了。」 貴常青不放過耀天臉上任何一絲表情,沉聲問:「公主覺得,白娉婷這樣的女人若被狠狠傷了心,會原諒那個傷了她心的男人嗎?」 「傷心?」耀天的眸子流露出疑問:「怎樣傷心?」 「為了別的事,負了和她的約定,逾時不返,讓她被人擄至雲常。」 「楚北捷?」 「不錯。」 耀天奇道:「丞相為什麼忽然提起這個?」 「臣已從駙馬爺的下屬口中,問出了接回白娉婷的來龍去脈。以臣看,白娉婷已與楚北捷決裂,只要白娉婷一日不原諒楚北捷,楚北捷都會對東林王族懷有恨意。」 耀天心思不在楚北捷身上,淡淡道:「出動偌大的聯軍,不就是為了這個目的嗎?」 可解決了這個問題,另一個更讓人頭疼的難題卻出現了。白娉婷留在何俠身邊,和留在楚北捷身邊,哪個更糟一點? 貴常青微微一笑,低聲道:「公主,白娉婷已經沒用了。」 耀天瞧見貴常青的神色,吃了一驚,緊張道:「丞相的意思是……」伸出玉掌,輕輕做了一個手勢。 「萬萬不可。」貴常青搖頭道:「白娉婷一死,楚北捷一定會瘋狂領兵攻擊我雲常,那會是不死不休的大戰。再說……公主可知道,駙馬爺昨夜睡在哪裡?現在又在何處?」 耀天一聽,心裡已知不妙,臉上平靜地問:「駙馬昨夜不是睡在駙馬府嗎?」 「臣安插在駙馬府的人來報,駙馬昨夜與白娉婷同室而眠,在旁伺候的是白娉婷從東林帶來的侍女。」 耀天臉色變得無比難看,霍然站起,面向窗外深深呼吸,半晌才平復下來,低聲問:「說下去吧。」 「駙馬今日不處理軍務,留在府裡,為白娉婷畫像。」 耀天心臟仿佛一下被梗住了,十指抓住窗臺,用力至關節完全發白,精雕細刻的木邊被她尖利的指甲畫出幾道深痕。 她吸了一口長氣,抬起手,凝視精心保養多時但剛剛已被折斷的粉紅色長指甲,歎道:「白娉婷若死了,不但楚北捷會發狂,駙馬也會發狂吧。」語氣變得冷冽:「丞相為我想出了什麼辦法呢?東林大軍虎視眈眈,白娉婷就在駙馬府內,難道要我和附馬決裂嗎?」 「臣有一個很簡單的方法,可以解決所有的問題。」 「哦?」耀天轉身,看向胸有成竹的貴常青。 貴常青老成持重地微笑一下,清清嗓子:「請讓臣先為公主說一說目前的形勢。楚北捷昏庸好色,強搶了駙馬爺的侍女,駙馬爺向來善待白娉婷,不甘讓白娉婷受人淩辱,使計將白娉婷帶回雲常。這一件事上,我們雲常沒有做錯吧?」 耀天思索片刻,已聽出一點意思,點頭應道:「白娉婷本來就是敬安王府的侍女,小敬安王將她從鎮北王手上救回來,這是情有可原的。我們雲常並沒有做錯什麼,東林沒有出兵的理由。」 貴常青心中贊她聰明,慈愛地瞅她一眼,續道:「公主錯了。不管有沒有理由,只要白娉婷還在我們手上,楚北捷肯定會出兵。」 耀天眸中閃過悟色:「你是說……要讓白娉婷不在我們手上?」 「正是。駙馬爺是為了救白娉婷而去的,而不是為了傷害白娉婷,既然白娉婷又不在雲常了,楚北捷還有什麼理由開戰?」 「我們可以在駙馬離開之後,將白娉婷放了?」耀天想了想,搖頭道:「不行,為了得到白娉婷,壓境東林,耗費了多少兵力,怎能說放就放?再說,駙馬知道了,必然大怒。」 「白娉婷如果不回到楚北捷身邊,那麼雲常壓境東林耗費的所有兵力都值得了。」貴常青老成在在,仔細分析道:「白娉婷是哀求公主放她走的。駙馬爺不是很心疼她,將她當成親妹妹看待嗎?又怎能怪公主看她可憐,軟了心腸。公主要記住,駙馬爺當初請求出兵時,為的是破壞楚北捷和東林王族的關係。如今目的已經達到,駙馬再沒有藉口在白娉婷一事上堅持什麼?難道他向公主請求出兵,還懷了其他的心思不成?難道我雲常耗費國力出動大軍,是為了讓駙馬和楚北捷搶一個女人?」 後面幾句說得強硬無比,卻正合了耀天的心思。耀天聽得心頭暢快,露出笑容道:「丞相說得是,雲常大軍是為了國家而出動的,絕不是為了讓駙馬和楚北捷搶女人。駙馬若為白娉婷的離開而責怪我,怎能對我雲常眾將領交代?我明白了。」心中一有定計,再不患得患失,眸中露出王族才擁有的決然光芒。 「公主終於明白了。」貴常青欣慰笑道:「還有幾個細節,需要仔細商討。就算我們放走了白娉婷,也要楚北捷肯相信才行。萬一白娉婷離開了,楚北捷反而以為我們暗中殺了她,那就不妙了。」 「放走她之前,會讓她留下憑證,說明是自行離開的。這應該不難。」耀天道:「只是……我們放走她後,再也無法控制她的行蹤,萬一她回到楚北捷身邊,甚至再回到駙馬身邊,那我們豈非白費心機?」 「公主可以放心,白娉婷恨透楚北捷,想來不會回到東林。」貴常青顯然想過這個問題,「楚北捷和駙馬都是白娉婷極重視的男人,以她的心高氣傲,有一個辦法能保證她永遠不會再見他們兩人。」 「什麼辦法?」 貴常青似乎有點難以啟齒,略為躊躇,終究還是壓低聲音道:「如今亂賊滿地,到處都是沒有王法的人,白娉婷一介女子孤身上路,萬一遇上賊子,被……」省了後面的幾個字,道:「那她還有什麼臉面再見任何人?她是被路上沒有名姓的亂賊害的,流浪天涯也好,含羞自盡也好,都與我雲常無關。就算有一日楚北捷尋到了她,她也不會再和楚北捷在一起的。這筆帳,楚北捷自然還是要和東林王族算。畢竟是他們同意私下交易,犧牲了楚北捷心愛的女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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