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孤芳不自賞 | 上頁 下頁 |
一〇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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娉婷試了一下音,覺得心已經靜下來,抬頭問:「公主想聽什麼曲子?」 「點曲這樣的大事,要交給熟悉琴者的人才行。」耀天日光落到何俠臉上,淡淡道:「就請駙馬代我點一曲吧。」 何俠想了想,問:「春景,如何?」 娉婷點點頭,潛心閉目,養了一會神,再睜開眼時,眸中已多了一種不容忽視的自信和神采。 輕輕按住琴弦,再熟練地一挑指。 與剛才試音時截然不同的輕快琴音,頑皮地跳進耳膜。 生機,頓時盎然。 琴聲到處,雖是冬日,卻已經少了冬日的陰寒。仿彿時光一下子去得急了,讓人驟然想起,冬去後,便是春。 微急的促調,一點也不讓人感覺煩躁。春雨連綿,屋簷下一滴滴淌著,溫柔而又活潑。 旋律漸漸越奏越快,到了高昂處,明媚的春光,鋪天蓋地而來。 沒有一絲雜質,沒有一絲沉重。 一切都是歡快的。 鳥兒嗚叫著穿梭林間,新嫩色的小草從冰雪剛剛融化的泥土裡鑽出來,老樹舒展身段,準備換上新的綠衣。 安靜了,冬的小獸從洞穴裡悄悄探頭,不一會,已縱了出來,親近林中第一朵害羞的花蕾。 一幕幕春色,在琴聲中毫無保留地展開,就連空氣也仿彿充滿了泥上芬芳的氣味。 廳中人聽得如癡如醉,想像三月春光撩人心醉。 琴聲漸低,似一日已盡。 雀鳥鑽回巢中,小獸玩得累了,自去尋清澈的水源休息。嫩草仿彿經此一日,又高了不少,老樹從容挺立,含笑看顧已在它枝葉內蜷縮睡著的小松鼠。 餘音繞梁,久久個絕。 過了許久,耀天才驚醒了似的,由衷贊道:「天下竟有這樣的琴聲。駙馬自小有白姑娘相伴,耳福真比我好了不知多少倍。」 娉婷受了誇獎,並無得意之色,恭敬答道:「娉婷如今住在駙馬府。公主要聽琴,隨時喚我就好。」 耀天貌似甚歡,點頭笑道:「那最好了,還能再彈嗎?」 「當然。公主想聽什麼?」 耀天想了想,問道:「既有春景,那麼夏秋冬,也應該各有一曲吧?」 「是的,春景,夏色,秋蟲,冬語。」 「那……」耀天輕輕吩咐:「都彈來讓我聽一聽吧。」 娉婷應了一聲,腰身坐正,肩膀微抬,雙手又撫上了琴。 悠揚琴聲,從精緻華麗的窗和門冉冉飄出,回蕩在偌大的駙馬府上空。 春景,夏色,秋蟲,冬語。 春明媚之景,夏盛放之色,秋蕭肅之蟲,冬無人之語。 敬安王府的花台亭邊,這是娉婷譜的曲,何俠思量著起的名。 春景奏過,夏已往,秋瑟瑟徐至,蒼而不涼。 府內府外,被琴聲浸潤得如在天外,至琴聲遏然而止,才恍然察覺,原來傾心迷醉中,秋蟲也已到了盡頭。 彈琴極為耗神,娉婷勉強彈了三曲,倦色藏在眉間,又要撫琴,再彈那冬語。 何俠早在懸心,忙伸手制止了,轉頭向耀天道:「公主,現在正是冬天,聽冬語更添寒意,遠比不上前面的春景,夏色,秋蟲有意思。不如不聽那冬語,留一點餘韻,權當回味?」 「駙馬說得對。」耀天點了點頭,意猶未盡,徐徐評道:「方才這二曲各有特色,但若單論氣魄,我還是最喜歡後院聽見的那首九天。」 娉婷在何俠答話之前已經表態:「不聽冬語,那就讓我再彈一次九天給公主聽吧。」 何俠猜想耀天也瞧見娉婷虛弱,盼耀天自行拒絕,不料耀天卻點頭笑道:「好。」 何俠心中不喜,又不好作聲,眸光微黯,臉色卻不動聲色,仍坐著靜聽。 娉婷果然端坐了,又勾了弦,輕輕一挑。 弦顫動起來,發出優美的音,卻似乎沒有原先的清越。何俠暗叫不好,勉強聽了一會,幾個高音好似巍巍然臨淵而立,有不穩之憂。 娉婷喘息漸重,肩膀搖晃幾下,竟向後軟倒。何俠暗叫一聲不好,猛然從椅上跳起,剛好將差點倒在地上的娉婷接在懷裡,色變道:「娉婷!娉婷!」 「怎麼了?」耀天也是一驚,起了身走過來探視。 何俠無暇答她,抓了娉婷纖細得可以看見骨頭的手,在腕上靜靜探了一會,將她打橫抱在臂彎中,繞過回廊,小心安放在寢室的床上,才對隨後來的耀天沉聲道:「脈息有點亂。她一路顛簸,大概累著了。」 曜天愣了一下,道:「我不該命她彈琴的。」露出歉色。 出乎意料,何俠沒有像往常那樣安慰她,只是轉而言它:「煎幾服藥喝了,再好好休息幾天,就會沒事的。」就著房中書桌上的筆墨,親自寫了一副藥方,交代侍女們立即拿下去準備。 忙了一會,又唯恐外面的腳步聲驚擾娉婷,親自為她放下床前垂幔。回頭時,看見耀天站在身後,默然不語。 問俠這才將心思轉回到嬌妻身上,柔聲道:「公主累了嗎?公主的寢房已經用香熏過,請公主先過去休息一下可好?我立即就過去。」 「不必了。」耀天滿懷柔情而來,現在興致全無,強笑道:「只是來瞧瞧駙馬,本來就不打算過夜的。」 「公主……」 「我們倆是夫妻,日子長著呢。」耀天低聲道:「你剛回來,也該清清靜靜的,好好休息一夜。」眸子不動聲色地一轉,瞥了垂幔深處,床上嬌弱的身影一眼。 何俠低聲道:「那我明日一早進王宮去見你。」 雖仍是往常輕佻甜蜜的語氣,表情也極真摯,但聽在耀天耳中,總覺得他松了一口氣似的。 「我走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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