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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二


  「不,」娉婷抿唇,蹙眉不語,很快又抬起頭來,臉色轉嚴,一字一頓道:「如果楚北捷停止攻城,他一定已經想到更好的辦法攻佔堪布。以他的心計手段,使出來的手段一定雷霆萬鈞,詭異至不可猜測,能迅速瓦解堪布城內的防守。」

  則尹露出懷疑的神色:「能有這樣的事?」

  娉婷先不解釋這個,轉移話題問:「我軍可有派出探子查看東林軍動態?」

  「不斷派出探子。但楚北捷對這方面非常注意,經常派遣大量士兵掃蕩他們營地附近,探子無法久留,只知道敵軍大致上沒有移動。」則尹歎氣道:「凡事冒險潛伏進去試圖刺探多一點情報的探子,沒有一個回來。」

  「這就對了,因為楚北捷正在暗中實施他的計畫。」娉婷思索著道:「上將軍,我的身份和取代主帥之位的事,暫時只讓高級將領知道,莫讓消息外傳。」

  則尹痛快答道:「小姐放心,今天來見小姐的都是我的心腹親信,也只有他們知道小姐是大王新派的主帥。另外,小姐的身份在堪布只有則尹和護送小姐來的若韓知道,我們只用小姐稱呼。這些大王已經在日前送來的王令中說清楚了。」他身為北漠上將軍,一直稱呼娉婷為小姐,自然有原因。

  娉婷表示放心地點點頭,視線幽幽一轉,移到門外筆直通外前廳的卵石道,輕輕吩咐:「那麼,我們先去上城牆看看吧。」

  登上宏偉壯觀的堪布城牆,被戰火洗禮過的大平原和兩旁的山巒叢林盡入眼簾,則尹站在身邊,指著東南方道:「那就是東林軍大營。」

  心跳起來。

  「東林軍大營……」娉婷盡力遠眺,無奈相隔太遠,連一兩面舞動的隱隱約約錦旗都看不到,更別說楚北捷如刀刻斧鑿的俊容。

  楚北捷,你知道嗎?白娉婷來了。

  逃不開,只好來了。

  孤芳不自賞2 第七章

  當務之急,是要弄清楚楚北捷到底會使什麼詭計。娉婷沒有獨掌大權的念頭,她向北漠王要求兵符,不過是為了在關鍵時刻可以讓北漠軍聽從她的策略對抗東林。因此除了第一天到達時與各高級將領匆匆碰過一面外,便沒有再以主帥的身份召集眾人。

  辦公的地點在則尹為她騰出的行轅內,陪同她研究戰略的只有則尹。她唯一好友的夫君,對她這個莫名其妙冒出來的主帥不但毫不排擠,反而處處為她著想,光這份磊落胸襟,就值得娉婷佩服。

  北漠軍處於劣勢,不是則尹不行,而是楚北捷確實太強。

  「小姐在想什麼?」則尹打破廳中沉默,放下剛剛才得到的最新情報問:「這次我方死了數十個能幹的前線探子,只獲得一些沒有多大用處的消息,真是得不償失。」

  娉婷心裡仍在分析才聽來的消息,沒有回應則尹的話,攤開地圖,玉指纖纖上移,指著下方右邊角落,蹙眉自言自語道:「南方過去數十裡都是連綿不盡的茂密叢林,楚北捷為何連日來不斷派兵到那裡去?」

  則尹也圍到地圖前,眉毛一揚,似乎想到什麼,旋又放棄地搖頭:「要越過南邊百里茂林從背後攻打堪布那是不可能的。這不但要繞一個圈子,白白消耗士兵元氣,而且林中危險重重,毒蛇毒蟲不可勝數,恐怕大軍還沒有到達堪布後防就已經出現半成左右的傷亡。」

  娉婷正翻看書櫃上一大摞沉甸甸的堪布志記,聞言心中一動:「關於百里茂林,可有相關記載?」

  「那地方陰森恐怖,肯去的人很少。」則尹道:「不過堪布前任護城官是個挺認真負責的人,曾經四處收集堪布附近的地形資料,並且集結成冊以傳後人。在這些書中應該會有一些關於百里茂林的記載,不知道是否夠齊全清晰。小姐如果要,我這就去取。」

  他親自將另外一間書房中幾乎鋪滿灰塵的大套舊書卷取來,稀裡嘩啦放滿整個案台,心中黯然。

  希望東林王昏迷的消息可以在楚北捷使出他那到現在都沒有人可以猜出的奇計前傳到,否則若娉婷無法預先識破此計,堪布將失,堪布失守的話,等於敲響北漠國和所有北漠人的喪鐘。

  事到如今,則尹再恢復不了往日在沙場上雄視無敵的氣概,唯有寄希望于據說是楚北捷克星的娉婷。

  這真是令人喪氣的窩囊感覺,誰叫他對上在沙場上從無敵手的楚北捷呢?

  娉婷察覺這瞬間的沉默,抬頭打量則尹,妙目中閃過諒解的精明光芒,悠然歎道:「上將軍已經幾天沒有合眼?養精蓄銳才可以對抗敵人,去好好睡一覺吧。」

  「我還可以支援。」

  娉婷淡淡一笑,柔聲道:「上將軍若強撐的話,豈不正中楚北捷下懷。他最拿手的就是用計迫得敵人日夜警惕,精神不濟,等磨到一定時候,不待他攻城,守軍已經不戰而潰了。」

  則尹凜然警惕,點頭道:「小姐說得對,過度的緊張反而消耗我們自己的元氣。」嘴角勾起一絲苦笑,坦白道:「不瞞小姐說,自和楚北捷交戰以來,我便沒有睡過一個好覺。今晚一定要舒舒服服睡個好覺,養足精好和東林軍廝殺。」

  他長身而起:「待巡視兵營一輪後,我便去睡覺。」推門去了。

  東林大營內,除了負責守夜詢查的人,其餘士兵早睡入甜甜夢鄉。

  沒人擔心會被北漠軍夜襲,在北漠軍屢次不知死活的貿然夜襲失敗後,不會再來一次吃力不討好的嘗試。

  更沒人擔心是否能突破堪布,取得最後的勝利衣錦榮歸,他們有天下無敵的統帥 ,只要鎮北王旗仍在,他們堅信只要旗幟指向的地方就是他們的方向。

  鎮北王旗,此刻正高高插在大營最中央的帥帳上,迎著百里茂林從遠處送來的強勁山風招展,獵獵作響。

  帥帳門縫處漏出光亮,楚北捷仍未入睡。金片墜織而成的戰甲掛在帳壁上,偶爾反射著晃動搖曳的燭光。漠然靜靜站在一旁,等待楚北捷說話。

  自從遞上探子的最新回報,楚北捷就沒有作過一聲。

  良久,楚北捷才將手上的軍報放回案幾上,不動聲色問道:「那位忽然接替主帥之位的小姐,會是何人?」

  一個熟悉而且被忌諱的名字電光火石間閃過漠然眼前,他微微後移一步,垂首道:「那新主帥的真實姓名和來歷都被敵軍視為機密,屬下派出去的人尚未查探到消息。」

  楚北捷坐下,掃一眼漠然,溫言道:「我們猜到一處去了。」

  漠然愕然,抬頭猛然對上楚北捷犀利的眼神,猶豫著問:「假如真是那人,王爺打算如何處置?」

  「有什麼不好處置的?」

  「我們現在還不能確定對方主帥是否就是她,那原本定下的計策,明早是否……」

  楚北捷擺手道:「漠然過慮了。叫探子不必再查探敵軍主帥來歷,如果來的真是白娉婷,她應該能在黎明前憑我軍動態猜出我的計策。」

  漠然斗膽問道:「假如來的真是她,而她卻沒有及時猜出王爺所想,豈不會隨北漠軍一同葬身堪布?」驟然碰上楚北捷掃過來劍一般冷冽的目光,立即聰明地閉嘴,不再作聲。

  「猜不出……」楚北捷似乎心中也覺得焦躁,站起身來踱到帳門,一把掀起垂簾,仰頭靜觀天上的明月。呼吸著夜空中清冷的空氣,終於壓下心頭躁動,眼中射出決斷,沉聲道:「她若沒有這等聰慧,又怎值得本王深愛?」他轉身看著手下心腹大將,笑道:「看你的樣子心中還有疑問,痛快說出來吧。」

  漠然深知這是楚北捷的心病,可大戰在即,主帥的意思絕不可以模糊了事,斟酌著問:「王爺不是要生擒白娉婷嗎?」

  「漠然覺得我要生擒白娉婷是為了報仇?」楚北捷淡淡道:「你記住,主帥不可以執著於一次的勝敗,那會成為你的致命傷。我想生擒白娉婷,是因為我佩服她。」他俯身掃開案上雜物,再次鋪開已經熟看過無數次的羊皮地圖,目光深邃如他凝視的是那一個唯一能在他夢中繾綣不去的女子,答漠然道:「假如不再使我佩服,那又何必定要生擒?」

  「王爺可曾想過……」漠然斂眉道:「即使她可以猜出王爺的妙計,也沒有辦法可以作任何抵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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