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妃子血 | 上頁 下頁
一六一


  「你的背影,還有這雙眼,我不會認錯!」侯熙元似笑還哭,「黎黎,你好狠的心!就在我面前,卻不肯說一個字!」

  在他癲狂的話語中,我的心底仿似被觸探,冰冷記憶重重包裹住的柔弱,流動出水一般的嘆息。我與他沒有話說,我與他沒法說話。

  「元老于,出了什麼事嗎?」房外有女子問話,侯熙元掃落桌面的動靜引來了人。

  「沒事。」侯熙元喊道,「離我遠點!」

  女子離開後,侯熙元盯著我沉聲道:「我等了你兩年,不是來乞你憐愛,你大可放心,我侯熙元還沒那麼窩囊。」

  我點了點頭道:「換個地方說話。」

  侯熙元冷笑道:「你何時那麼謹慎了?這兒沒西秦的殺手。」

  我轉身推門而出,慕西雁如影隨形,侯熙元也跟了出來。我找了鄰街的一間空房間,慕西雁沒有言語,守到了門旁。

  「說吧!」

  侯熙元逕自找了張椅子坐下,他仿佛已經恢復冷靜,盯看我許久後問道:「你真是西疆黎族的族長之女?」

  「是的。」

  侯熙元僵了僵臉,又問:「你可知你有婚約?你滿月的時候,黎族族長為你定了一門親事。」

  我愕然。

  「西疆三大族,黎族、彝族還有木西族,木西最早沒落。你父親不甘西疆各族淪為西秦的附庸,在你滿月的時候,將你許配給彝族族長幼子。可惜黎族滅得太早,看你表情,甚至你自己都不知道。你父親來不及告訴你,但有人能。」

  侯熙元從衣襟里拉出項鍊,掐斷墜子,將吊墜的藍寶石遞給我。拇指大的橢圓形的寶石,閃爍著熒熒藍光。我身後的慕西雁呼吸忽然粗了。

  「怎麼?你的侍衛能認出它?」侯熙元疑惑地看著我們,「他認識,你卻不識?」

  我掂著手中寶石,不重卻有分量。

  「那就讓你的侍衛告訴你,這是什麼。」侯熙元歎道。

  我回望慕西雁,他壓抑著聲道:「這是木西族傳承的鑒石。」

  「什麼?」驚訝的不只是我,侯熙元站起身喝問,「你說什麼?」

  慕西雁扯下臉上面具,侯熙元砰一聲跌落椅子,「獅鼻……你竟是木西族人!」

  我將藍寶石交給慕西雁,他雙手接過,而後跪倒在地,激動地喃喃:「蒼天垂憐,我木西一族今日收回瑰寶。」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我問。

  侯熙元古怪地看著我二人,忽然又失心瘋似的笑了,「原來他們都在騙我!騙子,一群騙子!幸而老天有眼!哈哈哈……多麼不可思議的一幕,如今相逢的三人竟分別是三大族的後人!」

  我驚詫地望著他,三大族後人,那他就是彝族人了!他說我滿月訂親,難道我原本許配的夫君就是他嗎?

  我上前搖晃陷入瘋狂的侯熙元,「告訴我,到底怎麼回事?你給我清醒點!」

  侯熙元顫抖著身子,從椅子上滑跪到地上,他的雙手順著我的肩膀移下,握住我的雙腕,難掩悲痛地道:「黎黎,你本來該是我的……不,黎黎,你應該就是我的妻子……黎黎,他們都騙我,騙了我整整二十五年!」

  一時之間我無法言語,倒是慕西雁最先回了神,拉開侯熙元道:「侯熙元,冷靜點說話!有什麼一點點說清楚!」

  侯熙元頹廢地坐在地上,沉默了許久才開始述說他的遭遇。

  侯熙元本是彝族族長的幼子,三歲後被抱養在侯家,西秦國師葛仲遜一直視其為日後控制彝族的重要棋子。所以當慕西雁說他不配姓侯,他就知道我們並非西秦派來的人。

  侯熙元從小被當做紈絝子弟來栽培,但是權勢富貴沒有迷惑住他,反倒養就了他眼高於頂的狂傲。彝族人曾找過年少的他,要他認祖歸宗,他信了自己是彝族人,卻不肯歸彝族,也不買西秦宰相侯吉甫的賬。他說他就是他自己,跟誰人都無關。彝族和侯府都拿他沒轍,他過了很長一段隨心所欲的日子。

  侯熙元在我離開唐洲後,調查了我的過往。這也就是他到盛京不住客棧卻住姬肆的緣故。他查詢我的往事,勢必需要動用葛仲遜和侯府的力量,結果葛仲遜拿出了木西族鑒石,謊稱那是黎族當年給他的定親信物。

  「都是假的,全都是假的!」侯熙元悲傷地說。連定親信物都是假的,木西族鑒石與黎、彝二族有何關聯?

  「你是真的。」我沉聲道,「你是真的就足矣!」

  侯熙元感動地望我,他確是我所見最真實的人。喜歡就是喜歡,喜歡就全部表達,他的這份真情雖然粗糙,卻從不虛假。

  「黎黎,我要告訴你的秘密不是這個。」侯熙元飛快地閉上雙眼,當那雙眼再睜開後,已換了另一種傷感。

  「你的兄長,黎容,他可能還活著!」

  我當即石化。容格格還活著?當日我從死人堆裡醒來,未及一一細看,也不敢不忍再多看一眼,就逃了出去。可我親眼見他在老賊手中,斷了四肢渾身是血,如何還能活得下來?

  「當年葛仲遜從容哥兒嘴裡掏不出任何一字,眼見容哥兒就要死去,這時候卻來了二人,延續了容哥兒的性命。」侯熙元低低地道,「你必然聽過藥王杜微的名字。」

  我不禁後退了一步,侯熙元瞅著我的眼道:「另一人正是你的夫君,大杲昌帝當年的昌王。」

  我的心頓時痛了起來。

  「他們帶走了容哥兒。若干年後,南屏山上,葛仲遜隱晦地以此事要脅,換回了一條殘命!」

  我慢慢軟倒在地,我很想像侯熙元一樣發狂地呐喊,他是騙子,他們都是騙子。他隱瞞了我多少年?他分明知道我兄長的下落,卻從不提一字半句。

  「黎黎,你告訴我,當年你被李雍送給他,你是否甘願?」侯熙元的聲音直指我心,「你逃過是吧?逃到了西秦遇到了我。你報不了仇,又委身於他,把什麼都給了他,連命都不要,可你得到了什麼?」

  黃昏的殘陽斜射入房,房裡三人,一個站著,一個坐地,還有一個軟癱瘓著。

  「也許昌帝另有苦衷,也許他最後會告訴你原委。但是黎黎,我要提醒你,這個男人太可怕了。」侯熙元歎了口氣,「他能隱忍多年殺兄篡位,編織謊言陰謀亂世,我無法相信這樣的男人會真心待你。你身上必有他要的東西,起先我以為是天一訣,但容哥兒都在他手裡,那就不是了。是什麼我不住地,總之你要小心。」

  慕西雁走到我們中間,左顧右盼後道:「大人,我也有話要講。我們西疆三族,本就不隸屬西秦,也不屬於任何國度。歷來帝皇哪個沒有野心,而作為小國只是想存活於世。我木西一族投靠大杲,是逼於無奈。現在木西和黎族都已名存實亡,只剩彝族一脈,整個西疆一片散沙,西秦也不日將亡,趁此良機,我們該聯合起來。昌帝欲取天下,我們分個邊陲之地,應該不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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