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妃子血 | 上頁 下頁
一一二


  我謝過二人。田乙乙的心底遠不如南越公主,還好我早有準備。女子大抵如此,容不下比自己漂亮的,見著醜的總多心生優越。

  這次拜訪鸞鳳宮,回饋良好。幾日後,徐端己寫了封書信給南越王。西日昌從南越那邊收到回應,說是南越王看了徐端己的書信,龍顏大悅。

  西日昌待徐端己很好,這確實是真的。供著哄著,很好。

  當我午後再往月照宮,卻發現人去宮空,只剩答喜與我道,羅玄門人被西日昌接走了。他們人雖走,卻留給我幾十頁筆跡各異的修武心得。答喜解釋道:「你的音武大傢伙琢磨了半日,都覺得很難給你提好的建議。這紙上所書,是眾人各自的武學心得,均是武學最基礎的論述。」

  我頓時慚愧。我自得獲天一訣後,始終未曾系統地學習武學基礎,我的體力始終弱於西日昌,甚至連蘇堂竹都遠遠不如,這就是明證。後來西日昌雖然傳我不少羅玄門武學,卻都是精要,基礎不扎實的我學著很吃力。也不知西日昌怎麼想的,或是沒空,又或是不屑言談武學基礎,只逗了我一段時間夜間的飛簷走壁。羅玄門眾人到底有眼力,只聽我半曲《花間語》,看我氣勁就看出我欠缺基礎,我倒真想繼續向他們討教。

  我問答喜何故人都走了,答喜未答。我開始在答喜的指導下,鞏固薄弱的武學基礎。包括我的武道,世上之事大多相通,有案可查有理可循。因欠缺武學基礎,我雖自創音武,走的卻是偏鋒。因知之不全,對世人萬物對周遭人事,總以偏概全。

  因果相循,什麼人修什麼武道。邏輯縝密思維細緻的唐長老也算獨闢蹊徑,結合了演算、蔔測,融于武學;西日昌君心難測,面具常換,他的武學就是龐雜變化,信手可拈。

  夜深西日昌從宮外回來,我看出了幾分端倪。他神色疲倦,進寢室就倒床上,連外衣都是我替他寬的。當年奪宮也沒見他如此,估計是跟人動真格的了。

  一夜無語,次日如故。但我黃昏回到昌華宮的時候,陳風遞來一隻扁盒,「這是花重先生下午托人送入宮的,說給陛下,若陛下不在,大人你收也可。」

  我打開一看,扁盒裡填滿泥土,一朵春花露著。我將花托出泥土,花莖光溜溜的,葉兒都被掐了。不想猜,留給禍害去傷腦筋吧!

  夜深西日昌回來看了後,倦意一掃而空,他指捏光莖,口道:「這人實在了得。」

  我困著眼問:「你放心了?」

  西日昌解了外衣往我身邊一擠,摟著我半日不動,而後才道:「明兒放葉疊走。」

  我困意立消,「花重如何處置?」

  西日昌貼我心房道:「區區一個無謀笛仙,賠的是花菊子半生清譽。花重確實聰明,他知道我既能放就能再抓,一了百了他不如一直留在盛京。有他在,我要笛仙做什麼?」

  我應了聲,西日昌入睡前沉沉地道了句:「明兒你去趟地宮,送笛仙走。」

  我覺著有絲怪味,他不是忌諱的嗎?為何還要我去送?

  二 南屏黃圍

  皇宮地牢已比當年關我的時候守衛嚴了數倍。我一身玄衣,跟著陳風一路過關登記,才步入地牢深處。當我見到久別的葉少游時,他正在編草鞋。關押他的牢房裡堆滿了一雙雙草鞋,用的是鋪地的茅草。

  陳風打開了鎖,我走了進去,他依然在專心致志地編草鞋。

  「少遊……」

  葉少遊的手僵直了,他丟掉草鞋,起身驚詫道:「黎姑娘!」

  陳風退了出去,留我與他敘話。

  「這些日子好嗎?」

  「你在這兒好嗎」

  我們同時發問,各自苦澀。我向他深深一禮,沉聲道:「我替昌帝向你賠罪。」幸而西日昌沒有虐待他,只是抓來關起來,而以葉少遊的性格,天下何處不是牢籠,天下又何處不是樂土?

  葉少遊歎道:「大杲皇妃,你不必向我賠罪。昌帝並沒有虧待我,只是禁我走動罷了。倒是你自己要慎重,身為帝妃,輕易不能與外人交往。」

  我道是,與他說了幾句舊話,而後我問起花重,以及那封信。

  葉少遊眉頭一緊,遲了半日才道:「這是我平生最敬之人,也是最憎之人。敬他滿腹經綸,憎他不向正道。那日你我唐洲一別,我寫了封信寄他,托他轉給葉道人。葉道人行蹤不定,居無定所,他倒好,拿來誆你了。」

  我一怔,原來南屏之約,癥結在此。我向葉少遊說明瞭如今花重的狀況,不想一貫言辭溫和的葉少遊怒道:「哪個要他來救?我只一命,他一摻和,就不知多少性命!這人陰毒得厲害,借刀殺人,殺人於無形,他都會。」

  我連忙轉了話題,「他為何如此幫你?」

  葉少遊又歎一聲,道出往事。原來花葉二家是親戚。花重早年與葉少游的姐姐葉柔有過婚約,但花重總以病弱推遲,以至葉柔年過二十都未出嫁。然而這並非葉少遊真正所怒,葉少遊所憎的是,他少年為仕途失意的花重解悶聊話,卻發現花重與他道不同,截然不同。所謂的南越名士,心腸又毒又硬,南越國有幾條人命都與花重脫不了干係,二人逐漸疏遠。後來葉柔二十二歲病故,終生未嫁,花重心再硬,也覺得對不起葉家,對不起葉柔。心存歉疚的花重便暗地裡想方設法對葉柔的胞弟葉少游好,對葉氏一族好,這更令葉少遊反感,所以他常年漂泊他國。

  幾年的遊歷,使葉少遊放下了憎惡花重之心,偶爾也會書些旅途見聞,投寄花重。身陷唐洲的葉少遊,自覺處境不妙,便寄書花重轉給葉氏唯一武者,葉道人。信上他並沒有提及危險,只在結尾道了一句唯恐遲歸,勿尋。葉少游擔憂的是葉道人前來唐洲,與西秦國師為敵,結果花重私自拆閱書信,動身大杲。接下來葉道人收到書信,又見花重離了南越往大杲,葉道人便認定葉少遊身陷大杲而非西秦,連花重都動了,一定是大事了。葉道人另找南越謀士合計,便有了南屏山之約。

  以前我只覺著葉少游出身尋常南越士族,並非受器重手握權勢的風光貴族。但笛仙葉疊卻引發了南越士人階層的力量,無論花重還是為葉道人出謀劃策的幕後士人,顯示的都是南越士族的力量。相比大杲的驍勇國風,南越是柔韌不屈的士人風骨,一武一文。可惜的是,國力的發揮,起決定作用的是君王。

  我親自送葉少游出宮,出盛京,陳風始終尾隨丈外。我思來想去,始終覺得不妥,便喚來陳風,問可有人暗中護送,陳風點頭。這當頭葉少遊若死,或再消失,對西日昌就是打擊了。

  陳風退後,我對葉少遊道:「此際,你一人身系兩國武界,在見到葉道人前,一定要小心謹慎,休要心慈手軟,不殺人至少也要自己安全。」

  葉少遊勉強點頭。我與他也再無別話,道聲珍重,我轉身。葉少遊在我背後道:「此去經年,真是別了,好自為之。」

  我苦笑了下,和這人從來不對盤。

  春寒料峭的時日,葉少遊歸故里,花重屬盛京。我細細與西日昌說了地牢話事。早年得罪花重的小人諂臣,都無好下場,花重行事隱蔽手段高強,若非葉少遊托出,壓根兒沒人想到會是花重做的。大杲帝皇思索了很久,得出的結論與葉少遊一樣,花重不走正道,或者說不走尋常道,而這一點西日昌極喜歡。

  我們床頭私語,他厚著臉皮在我身上邊蹭邊道:「還是我的西門厲害啊,出一趟遠門,惹出那麼大動靜不說,還送來一個花菊子。」我知道說什麼都毫無意義,現在禍害中意我,什麼都是我好。花重到底在想什麼,估摸只有他自己門清,而西日昌也不好利用。我心內感慨著,再一次好好用了禍害。

  這一段時日,西日昌夜歸只有兩種情形,一是疲軟濃倦,二就是興高采烈,前者占大多數,看來羅玄門果然沒有弱者,西日昌要打贏他們並不容易。一日西日昌高興地說漏了嘴,「打贏了我,再聽你的殺人琵琶,若連我這都過不去……」我追問,他笑換話題,「你安心先跟著答喜,答喜什麼時候說行,我們就一塊兒去南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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