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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六八


  平日裡看上去嬌憨柔弱的皇甫嫣驀然狠絕了起來,這倒令花著雨始料未及,她微微蹙眉,冷冷一笑道:「三公主,我和你皇兄般配不般配,不是你說了算的。而我,也根本沒有興致和你討論這個問題,我只想問你,到底是誰指使你的。」

  皇甫嫣冷哼了一聲,扭過頭不看花著雨,眸中滿是倔強和嘲弄。

  花著雨清眸流轉,拉了一把椅子坐在了皇甫嫣面前,冷笑著說道:「看來三公主是不想說了。三公主也是個明白人,卻不想如此糊塗,看來,你是想要替別人背這個謀害皇嗣的罪名了,不知你皇兄知道是你害了他的孩兒,他會怎樣痛心呢!」

  「你說什麼?」皇甫嫣驀然一驚,回首望向花著雨,杏目圓瞪,「什麼皇嗣?」

  花著雨憐憫地一笑,冷然道:「三公主不會真幼稚的認為我沒有懷龍嗣吧?我腹中的孩子被你下毒害了,那是你皇兄的孩子,你說你算不算謀害龍嗣,你親手殺了你的小侄子,你手上已經沾上了你侄子的血。」

  「什……麼,你說什麼?不可能的!」皇甫嫣回首打量著花著雨,聲音忽然失了把握。

  「為什麼不可能,難道你不知我已經嫁給你皇兄了嗎?我又不是不能生養,為何不能有孕?可是如今那個孩子已經沒有了,他沒有機會來到這個世上,就被他的姑姑親自殺了,他何其冤?」花著雨一字一句聲嘶力竭地說道,說到孩子時,清眸中早已蓄滿了淚花。雖然這番話是說來騙皇甫嫣的,然而她不自禁地想到了自己那個未曾謀面的孩兒,心中頓時悲慟難言。

  皇甫嫣聞言,心中頓時亂成了一團麻,一下子跌倒在床榻上,顫抖著問道:「你說的是真的?你當時真的懷有龍嗣?」

  「是的,可是現在沒了,他是被你害死的!」花著雨冷冷說道。

  「怎麼可能,那只是讓人瞬間眩暈的藥,不是毒藥。而且,我當時還刻意將藥量也減了半,怎麼會這樣!」皇甫嫣驚惶地說道。

  「你從哪里弄來的藥?藥又曾經過誰的手?」花著雨冷然問道。其實她心中很清楚這藥是誰換的,但是她還是要從皇甫嫣口中聽到。

  皇甫嫣聽到花著雨的問話,警惕地抬頭,輕聲道:「我……我不會告訴你的。」

  花著雨倒沒想到皇甫嫣如此義氣,冷然笑道:「你既不願意告訴我也無妨,我早晚會查出來的。不過,我提醒你一句,你皇兄那裡,你最好還是自己去解釋解釋吧。當日我被你下毒之事,他已經知悉。要知道謀害皇嗣,可不是一般的罪名,就算你是公主也不能倖免。」花著雨知道這件事只有皇甫嫣親自去和姬鳳離說,才會達到她想要的效果。

  皇甫嫣原本就已經嚇得不輕,呆呆地坐在那裡,臉色愈加蒼白。

  花著雨瞧著她的神色,知悉自己此行目的已經達到,走到住持面前,解開她的昏睡穴,翻身從窗子裡躍了出去。

  ……

  勤政殿內,龍案一側的琉璃盞中,燭火已快要燃盡,燭身已化為層層堆簇的燭淚,凝成一片殷紅。內侍打開燈罩,還不及換上新燭,顫巍巍的火焰被窗子裡吹進來的風一吹,燭焰輕輕搖晃了幾下,爾後無聲地熄滅了,只餘一縷青煙。

  內侍拿出火摺子正要將新的火燭點亮,姬鳳離擺了擺手,道:「你們退下去吧!」

  內侍躬身退出,姬鳳離坐在椅子上,窗外是清冷的月色,如清輝照影一般照映進來。在春暮的夜晚,這月光透著幾分噬骨的寒意,冰冰涼涼地沁在心間。

  他從貼身的衣襟內拿出一個香囊,借著窗外的月色,他隱隱看到香囊上素白緞面上的娃娃,白白胖胖的,身上穿著紅紅的肚兜,黑黑的眼睛笑眯眯的。他伸指一點點撫過娃娃的笑臉,心內五味陳雜。

  當日,他收到她托弄玉送來的香囊,看著那粗略的針腳,拙劣的繡功,心內竟然一片蕩漾。他知悉她不擅刺繡,卻還是為他做了香囊,心內怎能不喜。再看到這個娃娃,他更是心內喜歡。那時他以為,她是喜歡孩子的,也想和他要一個孩子。可是,為何,事情會變成這樣呢?難道當初他誤會了她的意思?倘若不是,為何她當初要送他這樣一個香囊,難道故意繡一個娃娃氣他,告訴他她永遠不會和他生孩子的?

  她是這樣無聊的人嗎?

  姬鳳離的眉頭越皺越緊。

  內侍在門外稟告道:「王爺,三公主求見!」

  姬鳳離眸光閃動,淡淡說道:「讓她進來吧!」

  內侍進來打開琉璃罩,將火燭重新點亮,方引著皇甫嫣進來。

  皇甫嫣進來後,一眼便看到坐在龍案後的姬鳳離,看到他手上捏著一個香囊,香囊上繡著一個白白胖胖的娃娃。那一瞬,她腦中嗡的一聲,有些眩暈。

  原本,她從皇覺庵回來後,還有些猶豫,是不是要向皇兄坦白那件事。最終是受不了心內的煎熬,還是猶豫著趕了過來。但是在看到皇兄手中的香囊後,她頓時絲毫猶豫都沒有了。如若不是失了一個孩子,皇兄何以會對著香囊上的娃娃發呆?她「噗通」一聲跪了下來,淚流滿面地說道:「皇兄,嫣兒並不知那毒是致使早產的藥物,嫣兒該死,請皇兄治罪!」

  姬鳳離微微蹙眉,慢慢地將手中的香囊放入到貼身的衣襟內,不動聲色地看著她,眸光犀利。皇甫嫣被他這樣的目光壓迫的有些喘不過氣來,感覺到自己整個人似乎都被看穿了。這時候她更篤定皇兄什麼都知道了,他在等著她自己坦白。當下,皇甫嫣一字一句便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說的清清楚楚。

  姬鳳離呆呆坐在龍案前,面上雖然不動聲色,只心底卻波濤洶湧。這幾日來的所有悲慟無形中竟慢慢地消散了,原來,那藥並非是她自己服用的,她並非不想要他的孩子。悲慟漸消,可怒意卻在膨脹,他原以為他能護住她的,卻不想還是讓她遭到了陷害。他的臉色越來越差,到了最後,完全是山雨欲來之前的陰沉。

  皇甫嫣看著姬鳳離的臉色,早已心內劇顫,她還從未見過溫雅如風的他,會有這樣的神情。

  「你從哪里弄來的藥?」姬鳳離忽一字一句冷聲問道。

  皇甫嫣臉色慘白地說道,「我從宮外藥館拿的,可是我要的明明只是讓人眩暈的藥,不是毒藥。」

  「讓人眩暈的藥有很多種!」姬鳳離面罩寒霜,聲音冷冽地說道,「說吧,都誰知道你去拿藥的。」

  皇甫嫣在他的逼問下,乖乖說道:「婉姐姐知道。可是,藥真是我拿的,都是那藥館掌櫃害得我,給我推薦了這種藥。」

  「藥館掌櫃的害你做什麼?恐怕你去哪個醫館,拿什麼樣的藥都是溫婉暗示的吧!」姬鳳離冷冷說道。

  皇甫嫣磕頭道:「嫣兒糊塗做了錯事,嫣兒當時只想拆穿她假孕的事情,讓她不能嫁給皇兄。婉姐姐和嫣兒一樣,我們都是為了皇兄好,都覺得她既已不貞,就配不上皇兄,所以才做出了傻事。請皇兄恕罪!」

  「為了我好?」姬鳳離端起茶具,看著那色澤清淺的茶水,語調頗為冷淡,深邃的眼中閃動著冷酷肅然的光芒,全身隱隱散發著淩厲的氣息。

  為了他好?好一個為了他好啊!

  皇甫嫣望著姬鳳離唇角的笑意,只覺得一顆心不斷地向下沉去,不知皇兄究竟會如何處置她。

  「你在哪裡見得她?」姬鳳離鳳眸一眯,忽然問了一句。他不用想也能猜到,皇甫嫣來向她坦白此時,一定是有原因的。他也並未揭穿其實皇甫嫣並未害死她的孩兒,就暫時讓她受一些煎熬吧!

  「嫣兒今日在皇覺庵參禪時,她過來……來找我,說她的孩子被我那一針害死了,所以……」皇甫嫣徹底被姬鳳離嚇到了,磕磕巴巴地說道。

  不待皇甫嫣說完,姬鳳離便猝然從椅子上站起身來,快步走到皇甫嫣面前,「你是說,今日她到皇覺庵去見你了?」原以為她已經跟隨蕭胤去北朝了,卻原來,她還留在這裡。

  皇甫嫣點了點頭。

  「來人,備馬,本王要出宮!」話音方落,他整個人已經沖了出去,沖入到濃稠無盡的夜色中去。

  室內火燭「嗤啦」一聲,爆出一朵絢爛的火花,繼而被他疾步而出帶出的風吹得搖曳幾下,終於熄滅。

  黑暗中,只餘下皇甫嫣不知所措地跪在地面上,心頭忐忑,不知皇兄回來後會給她怎樣的懲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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