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鳳隱天下 | 上頁 下頁
一七八


  「不是酒品一向很好的嗎?」一個將領疑惑地說道。大約藍冰從未發過酒瘋,這次見到花著雨忽然爆發,令眾人極是詫異。

  幾個人試圖將藍冰拉走,但是他手中提著酒壺揮舞著,忽然將手中的酒壺一扔,朝著花著雨這個方向擲了過來。

  花著雨清眸微眯,腳跟微轉,不動聲色地轉身,酒壺擦過她鬢邊,「哐當」一聲,掉落在地面上,摔得粉碎。一瞬間,滿室酒香嫋嫋,伴隨著藍冰醉意熏熏的怒喝,「要不是因為你,四兒她不會……」

  「放肆!」姬鳳離的聲音,淡若清風般傳了過來,聲音不大,但卻壓倒了廳內一切喧鬧之聲,就好似滾沸的鍋裡,忽然投入了一塊冰塊,一瞬間再也沸騰不起來。

  「帶他去醒酒!」語氣輕淡如風,卻帶著如冰霜一般的氣息緩緩凝了過來,冰寒刺骨。

  藍冰的臉色頓時一白,迷蒙的雙眸中乍現片刻的清明,他的酒意似乎已經醒了幾分,任由眾人拉著朝外面走了出去。

  花著雨凝立在廳內,撫了撫有些隱痛的額角,苦澀地笑了笑。如若,她猜的不錯,藍冰應該是喜歡錦色的!

  「寶統領,不如你也早點回去吧,或者出去轉一轉!」唐玉快步走了過來在花著雨耳邊低低說道。

  這樣也好。說起來,她也算來過了,一會兒悄悄看一眼錦色便走吧。

  她凝眸,輕笑,絕美的容顏華貴優雅,波瀾不驚,「好的,我出去走走!」她斂眸悄然無聲地從人群中擠了出去,不去看後面那抹紅衣吉服的身影。

  她出了喜堂,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院子裡清新的氣息讓她胸口的壓抑好受了些。

  夜色降臨,天邊一勾新月散發著皎皎清輝。她穿過掛滿了紅燈籠和喜字的院落,緩緩朝門外走了出去。

  她在門外的街巷內緩緩走著,隔壁屋簷下忽傳來三長兩短的低低鳥鳴聲,花著雨微微凝眉,回去牽了自己的馬兒,策馬從街巷中奔了出去,來到了大街上。

  戰後的陽關城還有些蕭條,大街上只有一處酒肆開著門,花著雨策馬奔了過去,將馬交到小二手裡,快步上了二樓雅間。

  要了一壺清茶,坐了沒多久,一道人影便悄然坐在了她面前。眼前之人,正是一襲軍服的平老大。

  「你怎麼來了?有急事?」花著雨凝眉問道,除非有急事,否則,他一般是不會輕易見她的。

  平老大神色肅穆地點了點頭,伸手從衣襟中掏出來一封信箋交到了花著雨手中,「剛收到的,我就急忙策馬趕了過來,這裡我們恐怕不能呆了。」花著雨接過信箋,展開,在店內昏黃的燭火下,細細看完,她的呼吸,慢慢變得凝滯起來,拿著信箋的手指不可遏制地抖了起來,臉色,瞬間變得慘白如雪。

  她兀自有些不敢相信這信上的內容,可是,她又不得不相信這信上的內容,這不正是她一直以來就猜測的嗎,當真正得到了證實,何以,她竟然不敢相信起來?

  為何?

  這信上的字字句句,每一個字都好似利鑿生生釘在了她心裡。她只覺得渾身冰冷,一股血氣撲面而來,煎得她骨骼欲裂肝腸盡斷。

  「查了這麼久,都沒有消息,這一次是如何查出來的?」花著雨捏住手中的信箋,強自鎮靜著,緩緩問道。

  「是丹泓查出來的,她……」平老大欲言有止,長眉深深地擰了起來,黑眸中劃過一絲悽楚。

  「丹泓她怎麼了?」花著雨鳳眸一眯,冷聲問道。

  「她原本隱了身份到宮裡選秀,後來便做了宮女,原本,我以為她會一直做宮女的。後來,最近,她為了查出來真相,便接近皇甫無傷,做了皇甫無傷的妃子……她有一次隨著皇甫無傷到了炎帝的禦書房,偷出了那封我們一直在查的告密信。那封告密信雖然寫的極是隱晦,廢了安好久的時日,才終於查出,確實是出自左相手下的人。」平老大一字一句輕輕說道。

  平老大的聲音,雖然極是輕,然每一個字卻都好似驚雷一般從花著雨心頭壓過。

  丹泓做了皇甫無傷的妃子,丹泓偷出了那封告密信……丹泓……

  花著雨坐在凳子上,只覺得遍體生涼,心中好似翻江倒海,久久不能平靜。

  她怎麼也沒有想到,丹泓為了她,終究是犧牲了自己的身體。原本,當初,她知悉丹泓進宮選秀後,打算讓皇甫無雙選中她,為她保住清白之身的。卻沒想到,皇甫無雙出事,後來她自身難保。可是,無論如何也沒想到,丹泓竟然……

  花著雨緩緩閉上眼睛,四周一片死寂。眼前,漫過無邊無際是血色,那樣紅,紅的哀涼悲痛。

  過了良久,她緩緩睜眼,眼前,是隨風搖曳的燭影,她抬袖,將手中的信箋放到燭火之上,慢慢點燃。

  火焰的亮光,映亮了她清眸中絲絲寒意和血色,那血色就好似妖精的羽翼,泛著透明的紅色,冷豔神秘,卻也讓人一看不寒而慄。

  她的手不知覺地一探,伸手握住了平老大腰間的劍柄。今夜,參加喜宴,她沒有帶兵刃。劍鞘在她手中咯咯作響,不知是她的真氣帶動了劍身,還是戾氣撼動了劍鞘。

  她緩緩地將劍抽了出來,寒劍出鞘,利刃刺穿空氣的聲音如同冤魂的悲鳴。窗外的樹頂上的殘雪,似乎被這悲鳴所震,忽然爆下一捧積雪,帶著寒意四散而飄。

  「將軍,安信裡面問這邊戰事究竟如何?看來,京裡都不知我們已經大敗北朝,姬鳳離恐怕已經將大勝的消息按壓不動了!」平老大低聲說道。

  花著雨點了點頭,眯眼道:「這說明朝中的情況他並不能完全掌控,京中還有十萬京畿軍,這個兵權有一半不在他的手上。」

  「將軍,我們不如將消息傳回去。」平老大凝了凝眉,思索良久,說道。

  花著雨頷首道:「先不急,今夜,我還要帶一個人走!」

  「誰?」平老大低聲不解地問道。「錦色!」花著雨淡淡說道。

  「她又是誰?」平老大只知道花著雨是贏疏邪,卻並不知她便是花穆的千金花著雨,對於錦色自然也是一無所知。

  花著雨凝了凝眉道:「她就是容四,姬鳳離要娶的夫人,她是……我的故交,既然姬鳳離如此奸詐,我再也不能讓她嫁給他。」

  平老大神色凝重地點了點頭,他一向不多話,對於花著雨不願意講的事情也從不多問。對於她的決定,也從來只有服從。

  「那要如何救?今日他們大婚,那座宅院裡全部都是軍營裡的將領,就算我們帶了孤兒軍沖了進去,恐怕也很難將人從他們眼皮底下救走?」平老大擔憂地問道,此番軍中,不光是有他暗隱,還有孤兒軍的一些兵士們。

  花著雨思緒良久,慢慢地將平老大腰間的寶劍送了回去,緩緩站起身來,淡淡說道,「唯今之計,只有搶親!」

  「搶親?!如何搶親?」平老大一驚,如何搶,這豈不是比偷著劫人還要難。

  「你不用管,我自己去就行!」為了不引起懷疑,她只有去搶親。因為之前,她在戰場上,曾經不顧生死前去相救錦色。軍營中其實已經有人在猜測,她是喜歡錦色的。

  如此,姬鳳離娶了錦色,她若去搶親,就不會引人懷疑。

  當然,花著雨並沒有指望自己能從姬鳳離手中將錦色真的搶過來。她只是希望,錦色能夠從她搶親的舉動中,知悉她的意圖,不再答應嫁給姬鳳離。

  這樣,便是最好。

  夜色漸濃,月華皎皎流瀉而下,灑落一地的璀璨。姬鳳離的臨時宅院中,絲竹喜樂聲聲。

  花著雨腰間挎著平老大的佩劍,踩著鋪在地面上的紅毯,漫步向喜堂內走去,那聲聲喜樂,聽在耳中尤為刺耳。那滿目的喜字,似乎已經化作了那無邊無際的血色,向著她淌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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